安栖观
烛火摇曳,映得舒太妃鬓边的银丝愈刺眼。她枯坐在蒲团上,双手紧紧攥着一串菩提子,指节泛白,指腹早已被磨得通红。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果郡王走了进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夜露,他脸上惯有的温润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沉痛。
“额娘,”果郡王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躬身行礼,却久久没有直起身,“宫里来消息了……熹妃她……她小产了,腹中孩子均已夭折!”
果郡王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不是熹妃她自己设局,怎会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舒太妃急切的问。
“据小允子所说,不仅来的猫数量出预期,而且猫还都失控了,所有的猫都了狂一样撕咬,他和槿汐也被猫咬的遍体鳞伤。”
“噗——”舒太妃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嗽起来,嘴角竟溢出一丝血丝。
她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砸在冰冷的金砖上,碎成一片冰凉。“那可是咱们摆夷人的骨血,是我们的希望啊!”
果郡王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他们母子计划了十几年啊,自己和母亲忍辱负重,精心策划,眼看要成功了,却倒在了最后一步!
不甘心啊!
两人在安栖观扬天痛骂,这贼老天,你玩我们呢!还有熹妃,你个蠢货,自己设的局,你自己想要将计就计,结果,就这?
啊!就这?
两人再是不甘也无他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熹妃脸上的疤痕虽淡了些,却仍留下了浅红色的印记。
温太医再次诊脉后,确认她因长期使用舒痕胶,加上小产伤了根本,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
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不知为何,确认之后,熹妃的心里还是有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恐慌。
她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满脸疤痕、再无生育可能的自己,只觉得好笑,百般算计终成了空。
更让她寒心的是身边人的变化。
从前,崔槿汐总会提前替她安排好一切,小允子也事事尽心尽力,可如今,她让崔槿汐去查宁嫔的动向,崔槿汐却总以“皇上护着宁嫔,恐惹祸上身”为由推脱;让小允子去打听宫外的消息,他也总是拖延着不肯行动。
熹妃看着两人敷衍的模样,不明白为何。
若是说小允子觉得自己失了孩子、没了生育能力,又失了皇上的宠爱,想另寻明主了。那还说的过去,可崔槿汐陪着自己从甘露寺凌云峰一路苦过来,怎会如此?
养心殿内,皇上捏着奏折的手指泛白,前朝大臣连番上奏,皆言熹妃“危月燕冲月”的谣言扰得民心不安,需严惩“妖言源头”。
皇上烦躁地将奏折扔在案上——他既不愿真处置熹妃,又扛不住朝堂压力,目光落在“钦天监正使季惟生”的名字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传旨,季惟生任职期间,妄言星象、误导舆论,致谣言四起,着即革职流放,永不录用。”皇上声音冷硬。、
如此,既平息前朝怒火,又保全了熹妃。
随后又召来老正使伊思理,温声道:“从前是朕错信他人,你且复职,在天坛做场法事,告慰上天、安定民心。”
伊思理领旨后,次日便率钦天监众人设坛作法。
香火缭绕中,他手持桃木剑念诵经文,仪式庄重肃穆。
消息传到永寿宫,熹妃倚在窗边听浣碧禀报,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她清楚,皇上这是借季惟生的前途,给了天下一个交代,也给了她一个台阶,只是这份“保全”,终究带着帝王的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