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她肯与自己说话,顿时精神一振,笑道:“依据不敢说,只是猜测。不过……”他环顾书房,“这现场布置得如此刻意,凶手显然不只是为了杀人。倒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或者,在进行某种仪式。”
冷月与沈砚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太子的洞察力,出预期。
“多谢公子提醒。”冷月语气依旧冷淡,“但查案是官府职责,公子还是请回吧。”
太子见她又要赶人,忙道:“等等!本公子……在下对查案颇有兴趣,也曾协助京兆尹破过几起小案。不知可否……在一旁观摩学习?绝不打扰大人办案!”
他说得诚恳,眼中却闪着不容拒绝的光。
沈砚正要开口,冷月却先一步道:“可以。”
太子喜上眉梢。
“但有三条规矩。”冷月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不得触碰任何物品;第二,不得干扰问讯;第三,看到、听到的一切,不得外传。若违一条,立刻请离。”
“没问题!”太子一口答应,眼中笑意更深,“冷大人……真是雷厉风行。”
冷月不再理他,继续勘查。
太子倒也守信,真的退到门边,安静地看着。只是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冷月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好奇。
沈砚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看冷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转身走向书房的窗户,推开,向外望去。
窗外是小院的后墙,墙外是一条窄巷。巷子对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后院,种着些菜蔬,晾着衣物,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他的目光,却定格在巷子角落里,一点微弱的、几不可见的闪光上。
他翻身出窗,轻巧落地,走到那处角落。
是一片碎瓷片。很小,边缘锋利,在晨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他捡起来,对着光细看——瓷片质地细腻,釉色莹润,是上好的青瓷。碎片边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是刘万金的血。血的颜色更暗,更陈旧。
他将瓷片用帕子包好,收回怀中。
重新翻窗回到书房时,太子正凑在冷月身边,指着书案上一本账册说着什么。冷月侧耳听着,虽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专注。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
然后他走过去,将碎瓷片放在书案上:“窗外巷子里找到的,有血迹。”
冷月拿起瓷片细看,太子也凑过来。
“这瓷片……”太子沉吟,“像是官窑的质地。青州本地,能用到这种档次瓷器的,不多。”
“官窑?”沈砚看向他。
“对。”太子点头,“看这釉色和胎质,像是景德镇官窑出品的青瓷。这种瓷器,寻常富户可用不起,多是官员府邸或宫中用物。”
冷月的眼神锐利起来。
官窑青瓷碎片,出现在凶案现场后巷,沾着血。
又一个指向不明,却又意味深长的物证。
现场勘验持续了一个时辰。冷月详细记录了每一个细节,沈砚则将所有可疑物品——瓷片、粘液痕迹、熏香灰烬——一一取样收好。太子倒也安静,真的只是在一旁看着,偶尔低声与护卫陈锋说几句什么,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冷月。
离开刘宅时,已是辰时末。
街道上人多了起来,摊贩的叫卖声、车马的喧嚣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市井特有的生机。但这份生机,却无法驱散命案带来的阴霾——刘宅门口聚集的人群指指点点,脸上都带着恐惧与不安。
秦怀安和周文渊还要处理善后,留在刘宅。冷月与沈砚则骑马返回分舵。
太子竟也跟了上来,骑马与冷月并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
“冷指挥使是京城人?听口音像是。”
“嗯。”
“年纪轻轻就做到分舵指挥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师承哪位前辈?”
“无可奉告。”
“那……冷指挥使可曾婚配?”
冷月终于勒住马,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赵公子,查案期间,不谈私事。”
太子被她看得一愣,随即笑了:“是在下唐突。不过……”他顿了顿,收起玩笑的神色,压低声音,“冷指挥使,这案子不简单。青州的水,比你想象的更深。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在下……在京城还有些人脉。”
冷月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公子对青州很熟悉?”
“游历过几次。”太子含糊道,“此地豪强林立,官商勾结,早已不是秘密。刘万金一个绸缎商,能牵扯进这种案子,背后必有文章。冷指挥使查案时,还需多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