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忽然开口:“那‘蓝魄晶’呢?”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孙济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沈砚和冷月都看见了。
“蓝魄晶……”孙济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慢了些许,“是一种罕见的靛蓝色矿石,研磨成粉后,有安神定惊之效。老朽在一些安神方剂中,偶会少量添加。冷指挥使如何得知此物?”
“偶然听闻。”冷月淡淡道,“据说此物颜色艳丽,效果独特。不知孙神医可否让本官见识见识?”
孙济世沉吟。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声音:“师父,前堂的‘防风散’完了,王师兄问是否再配一些……”
声音戛然而止。
白芷端着一个空托盘站在门口,看到堂内坐着的沈砚和冷月,整个人愣住了。她今天依旧穿着那身靛蓝色学徒衣衫,头用同色布巾包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冷月身上,带着几分敬畏,然后转向沈砚,眼神里瞬间涌上惊喜、羞涩,还有一丝慌乱。
“沈……沈大人?”她小声唤道,脸颊泛红。
沈砚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孙济世看了白芷一眼,又看了沈砚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如常:“芷儿,你来得正好。去药房取些‘蓝魄晶’的粉末来,给二位大人看看。”
“蓝魄晶?”白芷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师父为何突然要展示这个,但她素来乖巧,应了声“是”,放下托盘,转身去了后堂。
堂内又安静下来。
孙济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慢啜了一口。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但沈砚注意到,他端着茶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白芷这孩子,”孙济世放下茶杯,忽然开口,“是老朽三年前在城西捡到的。那时她爹娘染疫双亡,她跪在街边卖身葬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老朽见她可怜,便收为学徒。她天性纯善,勤奋好学,是个好孩子。”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沈砚脸上,意味深长。
沈砚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不变:“孙神医仁心,令人敬佩。”
片刻,白芷捧着一个青瓷小罐回来了。罐子只有拳头大小,封口用蜡封着。她小心地放在诊案上,揭开蜡封。
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又带着点奇异的甜香飘散出来。
罐子里是细腻如尘的靛蓝色粉末,在从窗棂透进的晨光中,泛着妖异而美丽的幽光——那颜色,与绮罗胭脂盒缝隙里的粉末,一模一样。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冷月的眼神,锐利如刀。
孙济世却神色如常,用小银勺舀出一点粉末,放在一方白纸上,推到二人面前:“这便是‘蓝魄晶’。此物极难获得,老朽也是机缘巧合,从一西域行商手中购得少许。二位请看,这颜色是否特别?”
沈砚拈起一点粉末,在指尖捻开。质地极其细腻,触感微凉,颜色深邃如最暗的夜空,却又在光线下折射出点点幽蓝。
“确实特别。”他缓缓道,“孙神医方才说,此物有安神定惊之效?”
“正是。”孙济世点头,“尤其对心脉不稳、惊悸失眠之症,效果显着。老朽的‘护心散’中,便加入了少许蓝魄晶粉。”
“护心散?”冷月重复,“可是刘万金刘老板服用的那种药?”
孙济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沉痛:“正是。刘老板心脉有损,常年胸闷疼痛,老朽为他特制了‘护心散’,其中便加入了蓝魄晶。他服药后,症状确有好转,谁曾想……”他叹了口气,“竟遭此横祸。每每思之,老朽便心痛难当。”
他的表情真挚,语气沉痛,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白芷在一旁听着,眼圈也红了,小声补充道:“师父为了刘老板的病,可费心了。每次刘老板来,师父都要亲自诊脉,调整方子。那蓝魄晶珍贵,师父平时都舍不得用,但对刘老板,从来不小气。”
她说着,看向沈砚,眼中带着希望:“沈大人,你们……一定能抓到凶手的,对不对?刘老板那么好的人……”
沈砚看着她单纯信任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避开她的目光,转向孙济世:“孙神医,这‘护心散’的方子,可否让本官一观?”
孙济世微微蹙眉:“这……沈副使,医家方剂,涉及秘传,恐怕……”
“本官明白。”沈砚打断他,“并非要窥探神医秘方,只是近来城中接连生命案,死者多有‘心口不适’之症,且都曾服用过某些药物。为查清案情,需要了解这些药物的成分和特性。孙神医若能协助,便是为青州百姓除一大害。”
他话说得客气,但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