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进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紧随其后的,是灼烧,仿佛有岩浆在血管里奔腾,要将五脏六腑都焚为灰烬。在这冰与火的极端炼狱中,沈砚的意识沉浮不定,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肩头、后背、手臂……尤其是左臂那道潜藏的金痕,此刻不再是灼热,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钻凿、蠕动,带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耳边是模糊的、遥远的轰鸣,夹杂着兵刃碰撞的锐响和人类临死前的惨嚎,但这些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液体,听不真切。
就在这无尽的痛苦与混沌即将把他最后一丝意识也拖入黑暗时,臂上的金痕猛地爆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眼前的黑暗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跳跃的、吞噬一切的赤红!
火!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雕梁画栋在火中噼啪作响,轰然倒塌,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一种……淡淡的、他曾在地宫石门处嗅到过的冷松香?
这不是地宫!这是一座……恢弘的府邸?像是在夜晚,但天空被火光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跑!快跑!”一个凄厉而绝望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声音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血脉深处的熟悉感。他感觉自己被一双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在燃烧的回廊间踉跄奔跑。女人的呼吸急促而恐惧,温热的液体(是泪?还是血?)不断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轰!”前方一根燃烧的梁柱砸落,挡住了去路。
女人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转身,将他更紧地护在怀里。透过女人肩膀的缝隙,他看到了迎面扑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火焰,以及火焰后方,几个穿着禁军服饰、手持滴血钢刀、面目模糊的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火海的怒涛,猛地从侧里撞了进来!那人手中刀光如匹练,瞬间格开了劈向女人的刀锋,动作迅猛如电!沈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人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那里,有一个鲜明的、仿佛在燃烧的火焰刺青!形状与忠伯臂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清晰,充满了年轻的力量感!
是忠伯!年轻时的忠伯!
“夫人!带小主人走!”年轻的忠伯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反手一刀,逼退一名禁军,为女人打开了侧面的一个缺口。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他(幼年的自己?)埋头冲向那个缺口。
在冲出火海前的一刹那,沈砚(或者说,幼年沈砚的视线)最后一次回头。
他看到的是年轻的忠伯,浑身浴血,如同磐石般挡在追兵之前,那火焰刺青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仿佛真的在燃烧。而更远处,燃烧的主殿方向,似乎有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高大身影,在无数敌人的围攻下,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
画面到这里,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骤然崩解!
冰冷的触感再次将他拉回现实。不是火焰的灼热,而是某种湿滑、粘腻的东西正在舔舐他脸上的血迹。耳边传来低低的、带着担忧的呜咽声。
沈砚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的眼睛,正凑在他眼前,带着动物特有的纯粹关切。是那只之前在地宫甬道里遇到过、叼走了他干粮的白狐!它竟然去而复返,此刻正用带着倒刺的舌头,小心地清理着他额头和脸颊的伤口,那湿滑的触感正是来源于此。
他正躺在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拖来的、还算干燥的稻草。祭坛室内的厮杀声已经停歇,只剩下零星的火把在燃烧,出噼啪的轻响。远处,官兵们正在收拾同袍的遗体,搬运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不散的血腥和死亡气息。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尝试动弹一下,全身立刻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左臂的金痕,虽然不再狂暴,却依旧残留着一种深沉的悸动和酸胀,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蜕变。那短暂的记忆碎片——冲天的火光,女人的哭泣,年轻的忠伯,还有那个在火焰中怒吼的亲王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靖王府……那场大火……忠伯臂上的火焰刺青……
一个惊人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难道……自己就是……
“他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沈砚翻江倒海的思绪。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千面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旁不远处,那双透过哭笑鬼面注视着他的眼睛,闪烁着探究和极具侵略性的兴趣。而太子赵延,则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复杂地在他和千面狐之间逡巡,显然之前的对峙并未完全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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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果然非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苏醒。”千面狐的声音带着那种特有的、黏腻的娇媚,他(她)蹲下身,无视了那只警惕地竖起毛、出低吼的白狐,仔细打量着沈砚,尤其是他那条无力垂落、但衣物下隐约透出异样轮廓的左臂。“看来,你身上这‘小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刚才你身上爆出的那股力量……古老,霸道,充满了生命力。绝非寻常武功能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