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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话 水落石出罪臣伏（第2页）

杨文渊翻开最上面一本账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人物、银两数目。其中“怡亲王”三字频繁出现，触目惊心。

他合上账册，脸色铁青：“即刻封存所有证物，本官亲自押送返京。青州涉案官员——”他环视堂上，“凡名册上有名者，一律革职查办！”

话音落下，堂下官员中，有几人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接下来三个时辰，青州府衙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捕快持名单按名拿人，刑房连夜突审，证物房清点查封的财物。沈砚和冷月穿梭其间，指挥调度，声音已因疲惫而沙哑。

黄昏时分，终于告一段落。

沈砚站在府衙后院的桂花树下，看着西沉的落日。桂花早已谢了，只剩枯枝在晚风中轻颤。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他认得。

“都安置好了？”沈砚没有回头。

“嗯。”冷月在他身侧停下，“涉案官员十七人，已全部收监。白芷姑娘受了惊吓，赵四送她回医馆了。太子殿下由杨大人陪着，在驿馆休息。”

她顿了顿：“杨大人明日一早便启程返京。他说……此案牵连太大，必须面圣呈报。”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怕吗？”

“怕什么？”

“怡亲王。”沈砚转过身，看着她，“当朝皇叔，权倾朝野。我们扳倒了他最得力的棋子，还拿到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晚风吹起冷月鬓边的丝。她伸手拢了拢，动作很轻：“若怕，当初就不会接这身官服。”

她说得平淡，沈砚却听出了其中的分量。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疲惫，也有释然：“也是。你冷大人要是会怕，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冷月瞥他一眼：“油嘴滑舌。”

虽是责备，语气却缓和。沈砚看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平静珍贵得让人不敢呼吸。

“去喝一杯？”他提议。

冷月微微蹙眉：“还有案卷要整理——”

“案卷明天也能整。”沈砚打断她，“今天，就今天，什么都不想，就喝一杯。我请客。”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褪去了平日的戏谑。冷月与他对视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两人没去酒楼，而是买了酒菜，登上青州北城墙。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下万家灯火如星河倒泻，远处漕运码头的船灯在河面上摇曳成一片碎金。风很大，带着深冬的寒意，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沈砚找了一处背风的垛口，铺开油纸，摆上酱牛肉、卤豆干、花生米，还有两壶烫好的黄酒。他盘腿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冷大人，赏个脸？”

冷月犹豫一瞬，还是在他身侧坐下了。玄色官服的下摆铺在青砖上，她抱着膝，望着远处的灯火，侧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沈砚斟了两碗酒，递给她一碗：“来，庆祝咱们又活过一关。”

冷月接过，碗沿温热。她低头看着碗中晃动的酒液，忽然轻声说：“白芷姑娘今天……很勇敢。”

沈砚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嗯。”

“她对你……”冷月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沈砚放下酒碗，看着城下流淌的灯火长河：“我知道。”

“那你——”

“我和她说清楚了。”沈砚转头看她，目光在暮色中格外明亮，“我说，我心里有人了。”

冷月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沈砚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烧出一道暖意：“冷月，我这人，以前没什么念想。在姑苏混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有钱赚就赚，有酒喝就喝，从没想过明天。”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后来遇见你……开始觉得，明天好像也挺值得期待的。至少，能看看你这张冷脸，能听你骂我‘油嘴滑舌’，能和你一起，把那些该死的案子一件件破了。”

晚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他的话，却又把每个字都清晰地送到她耳边。

冷月低头，喝了一口酒。酒很辣，辣得她眼眶微热。

“沈砚。”她叫他的名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