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粘稠湿滑、混杂着血肉残渣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踏在腐烂的沼泽里。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恶臭,混合着那无处不在的甜腥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特有的味道。滚石碾碎的不仅仅是那几个护卫的性命,更是队伍里最后一点轻松的气氛。连赵延那小子都彻底蔫了,像条死狗一样被陈锋半拖半拽着,眼神空洞,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
甬道似乎永无止境地向上倾斜延伸,两侧巨大的镇墓兽浮雕在火光下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鬼影。冷月走在最前,她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血玉簪的寒意仿佛已经渗透了她的骨髓,我能看到她握剑的手在细微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白气。但她依旧挺直着背脊,残鸢剑的剑尖稳稳地指着前方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冷捕头…”秦诗雨担忧地低声唤了一句。
冷月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这份沉默的坚韧,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人心头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终于被火把的光芒推开一角。倾斜的甬道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极其恢宏的地宫前殿!
地面由无数块巨大的、切割方正的黑曜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上都雕刻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龙形纹饰!蟠龙、应龙、烛龙…或腾云驾雾,或怒目盘踞,或口吐烈焰,姿态万千,无不透着一股肃杀凛然的帝王威严。整个前殿空旷得惊人,只有中央几根粗大的蟠龙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穹顶之上,似乎也刻满了星辰与云纹,但光线太暗,看不真切。那股浓烈的甜腥腐朽气息,在这里似乎达到了顶峰,几乎凝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好…好大的地方…”赵延有气无力地惊叹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别动!”冷月突然厉声喝止了想往前迈步的赵延和陈锋。她蹲下身,残鸢剑的剑尖轻轻点在一块雕刻着蟠龙的石板上,出清脆的“叮”声。“是活的。”她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活的?”赵延吓得一哆嗦。
“机关。”我补充道,目光扫过那些巨大平整的石板,“重力感应。踩错位置,或者踩错石板,后果自负。”我指了指离我们最近的一块石板,那上面的龙纹颜色似乎比其他石板略深一点,龙的方向也显得突兀地转向一侧,龙睛的位置,隐约透着一丝不祥的暗红。“看那块,颜色不对,龙方向突兀,龙睛泛红——死板。”
冷月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快扫过整个前殿的地面。“只能踩龙方向一致、龙睛未红的石板。”她指向一条曲折向前的路径,“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不能错。沈砚探路,我指位。陈锋断后,秦小姐警戒两侧和上方。”她的指令清晰果断,在这种绝境下,她的大脑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冷静。
“明白。”我沉声应道。墨刃归鞘,这种时候,灵活比力量更重要。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那股浓烈邪气的不适感,按照冷月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第一块龙朝前、龙睛灰暗的石板。
“咔哒。”脚下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括咬合声。石板纹丝不动。
“安全。”冷月的声音传来,“左前方三步,踏应龙纹,龙朝巽位。”
我依言跃上那块指定的石板。依旧安全。
“右二,踏烛龙纹,龙朝离位。”
我们像在龙背上跳舞的蝼蚁,在冷月精准的指引下,谨慎地踏着一块块安全的“生板”,在肃杀的地宫中缓慢前行。秦诗雨紧随我身后,脸色苍白但眼神专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陈锋则紧紧拽着魂不守舍的赵延,几乎是拖着他踩在我踏过的石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这祖宗再出幺蛾子。赵延像个提线木偶,眼神涣散,任由陈锋摆布。
行至大半,距离对面那扇紧闭的、雕刻着巨大狴犴兽的石门已经不远。胜利在望的松懈感刚冒头,就被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掐灭!
“啊!”是赵延!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是纯粹吓得腿软,脚下一个趔趄,没能完全踩在陈锋带他踏上的那块生板中央,半个脚掌滑到了两块石板之间的缝隙里!
“咔哒!”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冰冷的机括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瞬间传遍死寂的地宫!
时间仿佛凝固了!
“趴下——!!!”我目眦欲裂,嘶吼声响彻穹顶!
晚了!
“咻咻咻咻咻——!!!!”
暴雨!真正的暴雨!比星图迷阵中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箭雨,从两侧墙壁和穹顶那些狰狞的龙雕口眼处激射而出!弩箭的破空声尖锐得刺破耳膜,淬毒的箭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覆盖了整个前殿的每一寸空间!无差别!全方位!死亡之雨!
根本没有任何死角!
“废物!”冷月的怒斥被淹没在箭雨的尖啸中!她反应快到了极致,残鸢剑瞬间舞成一团银光,试图格挡射向她和秦诗雨的毒箭!但箭矢太多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