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潭醒转,伤痛交织
冷月是被刺骨的寒意唤醒的。
意识如沉在深水中的碎冰,一片片浮起、拼合。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潺潺水声,很近,像贴在耳畔流淌;然后是触觉,身下是潮湿的卵石,硌得背脊生疼;再是嗅觉,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硝烟余烬的气味,钻入鼻腔。
她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的,只有大片大片晃动的暗影。缓了几息,景象才渐渐清晰:头顶是交错的黑褐色岩壁,覆着厚厚的苔藓,水珠从倒垂的钟乳石尖滴落,砸在下方的水潭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侧躺在潭边浅滩上,半边身子浸在冰水里,玄色劲装吸饱了水,沉得像铁甲。左腿传来钻心的痛,她试着动了一下,膝盖以下完全不听使唤,骨头可能裂了。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沈砚不在视线范围内。
“沈砚……”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回应。
冷月咬牙,用肘部撑起上半身。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到全身伤口,肩、肋、背,无处不痛。她喘息着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约莫三丈见方,顶部有裂缝透下天光——此时应是清晨,光线微弱而清冷。洞内一半是水潭,一半是卵石滩,她正躺在滩沿。
然后她看见了沈砚。
他在水潭另一侧,背靠岩壁坐着,头低垂着,墨刃横在膝上,一动不动。从冷月的角度,能看见他左侧额角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糊了半边脸,已凝固成暗红色。右臂的衣袖完全撕裂,露出小臂上一片焦黑的灼伤——那是火药爆炸的痕迹。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后背——衣衫破碎,皮肉翻卷,嵌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和铁网倒刺,有些倒刺还泛着幽蓝的毒光。
“七步瘫……”冷月心头一紧。
她顾不上腿伤,手脚并用爬过去。卵石硌得掌心和膝盖生疼,每挪一寸都像刀割。三丈距离,她爬了足足半盏茶时间,冷汗浸透了内衫。
终于触到沈砚身侧时,她已气喘吁吁。
“沈砚。”她伸手轻推他肩膀。
没有反应。
冷月心往下沉,指尖探向他颈侧——脉搏还在,微弱但平稳。她又凑近细看他后背的伤口:那些倒刺大部分只是浅浅扎入皮肉,真正深嵌的只有三四处,且都不在要害。毒的迹象……似乎不明显?
她忽然想起爆炸前的那一瞬——沈砚将她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击和碎片。那些倒刺,本应是冲着她来的。
冷月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哽塞。
现在不是乱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检查沈砚的伤势。
额头伤口虽深,但未伤及颅骨;手臂灼伤面积大,但未及筋骨;后背的碎石和倒刺需要尽快取出,否则感染或毒都会致命。
她先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六扇门特制的“金疮散”,止血生肌有奇效。又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蘸了潭水,小心擦拭沈砚额头的血污。
冰水触及伤口时,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颤。
“疼就忍着。”冷月低声道,手上动作却放得更轻。
擦拭干净后,她将金疮散撒在伤口上,用布条包扎。接着处理手臂灼伤——没有烫伤膏,她只能先用清水冲洗,再薄薄撒一层药粉。
轮到后背时,冷月停下了。
那些碎石和倒刺必须取出,但她手头没有镊子,也没有麻沸散。直接拔,沈砚会痛醒,也可能因剧痛引痉挛,让倒刺扎得更深。
正犹豫间,沈砚忽然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起初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冷月脸上。然后,他扯了扯嘴角——一个虚弱但确确实实的笑。
“还活着啊……”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别说话。”冷月按住他想动的肩膀,“你后背有倒刺,要取出来。”
沈砚试着转头,但颈部的剧痛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取吧。”
“没有麻药。”
“那也要取。”沈砚睁开眼,眼神清明了几分,“倒刺淬了毒,拖久了更麻烦。”
冷月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睛此刻因疼痛而显得格外沉静,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坦然。
“你忍着。”她终于说。
沈砚点头,将脸埋进臂弯里,闷声道:“来吧。”
冷月从靴筒中抽出备用匕——这是六扇门特制的精钢短刃,刃薄而锋。她在潭水中洗净刀刃,又就着天光仔细检查了沈砚后背的情况,确定了四处深嵌的倒刺位置。
第一根在右肩胛下缘。
冷月用匕尖端小心挑开倒刺周围的皮肉。刀刃切入时,沈砚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没出一声呻吟。
血涌了出来。冷月快用布条按压止血,同时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倒刺尾端,稳住呼吸,猛地一拔!
“呃——!”沈砚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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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刺带着一小块皮肉被拔出,创口汩汩冒血。冷月迅撒上金疮散,用布条加压包扎。做完这一切,她才现自己手在抖。
“继续。”沈砚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带着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