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汤里有毒。一种很隐秘、作很慢,但会让人日渐虚弱、最终咯血而亡的毒。我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我去求父亲,哭着告诉他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我也中了毒,求他找大夫,求他做主……”陈慕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原,“父亲看着我,沉默了许久。他请了大夫,但只让大夫确认了我确实中毒,却没有追查下毒之人,更没有全力为我解毒。他只是……给了我一种能暂时压制毒性的药。”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他对我说:‘慕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毒,天下能解的人不多,但按时服药,你就没事。好好替家里做事,父亲不会亏待你。’”
“呵……”她出一声短促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在父亲眼里,我从来不是女儿,只是一个……有点用处的、且能被牢牢控制住的‘工具’。生母的命,我的命,都比不上陈家的利益,比不上他能稳稳掌控的这个‘赚钱工具’。”
“所以,”陈慕渊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本册子上,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恨意与毁灭的决绝,“我要报复。不是报复主母一个人,是报复这个视我为草芥、利用我、控制我、吞噬了我母亲也几乎吞噬了我的……陇西陈家!”
“我献上这份名单,代表我自己向陛下投诚。我要借陛下之手,扳倒陈家!我要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我们母女如蝼蚁的人,跌落尘埃!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解药’,和……自由!”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或者说,等待着我对这份“交易”的回应。
以一人之恨,倾一族之覆。
这,就是她陈慕渊,拿出的“筹码”。
我看着陈慕渊那双沉静眼眸下翻涌的恨意与绝望,心中对她的处境已然了然。复仇,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动力,而那无形的毒药,则是悬在她头顶、迫使她不得不继续为虎作伥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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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立刻回应她的“交易”,而是微微侧,看了一眼自从进来后就一直安静待在我身后、此刻却因听到“毒”字而明显竖起耳朵的浅殇。
“浅殇。”我唤道。
浅殇立刻像只闻到鱼腥味的猫儿般,两步就蹦到了前面,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好奇与探究欲。她先是上下打量了陈慕渊一番,目光尤其在她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象征性地屈了屈膝——那动作敷衍得几乎看不出是在行礼。
“大小姐——”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显然对被叫来给这个“投诚的敌人”看诊颇有微词。但行动上却没耽搁,直接伸手扣住了陈慕渊伸出的手腕。
陈慕渊似乎没料到会现场诊脉,身体微微一僵,但并未抗拒。
浅殇三根手指搭在脉上,起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很快,她秀气的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脸上的轻慢之色逐渐被凝重取代。她闭目凝神,手指微微调整着力道,仔细感受着脉搏中每一丝细微的异样。
良久,她才松开手,睁开眼,看向我时,脸上带着罕见的挫败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恼火。
“大小姐,”她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玩笑,只剩下医者的严肃与不解,“她中的……是‘千丝引’。”
见我和陈慕渊都看着她,浅殇快解释道:“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复合型慢性剧毒。由多种毒性相生相克的药材混合而成,如同千丝缠绕,深入脏腑经络。中毒者初期并无太大异样,只会日渐体虚,但毒性会随时间累积,一旦爆,顷刻间就能让人血脉僵化、痛苦而死。最棘手的是,此毒配方千变万化,解毒必须知道准确的配方和比例,否则稍有差池,反而会催毒性,加死亡。”
她看向陈慕渊,眼神复杂:“她体内应该一直服用着一种特制的‘缓解剂’,用以压制和平衡毒性,让她看似‘无事’。但这缓解剂本身……恐怕也带着成瘾或别的控制成分。下毒之人,是存了心要让她一辈子受制于人。”
浅殇咬了咬下唇,带着不甘和一丝惭愧看向我:“这毒……太偏门,配方未知,牵一而动全身。我……我解不了。恐怕非得我师傅或者师叔他们那种级别,花上大量时间研究,才有一线可能。”
陈慕渊听着浅殇的诊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仿佛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看来,她早已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
就在殿内气氛因这无解之毒而陷入凝滞时,一直安静盘踞在我髻深处的“小红”,忽然有了异动。
我只觉得头皮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酥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紧接着,一道细小的、冰凉而灵活的身影,顺着我的颈侧肌肤,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的肩头,又沿着我的手臂,迅游走到了我摊开的掌心之中。
正是那条通体血红如玉的蜈蚣——小红。
它似乎对陈慕渊的方向……或者说,是对她身上散出的某种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反应。细长的触须高频摆动着,在我掌心焦躁地转了个圈,头部的方向始终朝着陈慕渊。
“呀——!!!”
浅殇的惊呼声陡然响起,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稀世珍宝,又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了旁边的茶几!
她双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我掌心那抹刺目的血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小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语无伦次:
“血……血玉蜈蚣?!我的天老爷!真的是血玉蜈蚣?!传说中可辨万毒、自身百毒不侵、其血能解百毒的武林至宝?!这东西不是早该绝迹了吗?!大小姐你从哪里弄来的?!它……它这是……它对毒有反应!它是不是感觉到那个丫头身上的毒了?!”
浅殇激动得手舞足蹈,完全忘了之前的矜持和不满,恨不得立刻扑上来仔细研究小红,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与崇拜,仿佛我突然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宝藏库。
陈慕渊也被浅殇这夸张的反应惊得怔住了,她的目光也落在那条在她看来有些狰狞可怖的血红蜈蚣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
小红依旧在我掌心不安地转动着,触须轻点着我的皮肤,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低头看着掌心这来自师洛水的“厚礼”,又抬眼看了看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浅殇,以及对面那位命运多舛、此刻眼中重新燃起星火的陈慕渊……
或许,这场“交易”的走向,要因为这条意外“言”的小蜈蚣,而生一些有趣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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