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庸平:“晨昏定省,行日常侍奉之礼是该尽的孝道。我教导他仁孝礼义,不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刺伤他。”
“本宫就要刺伤他你能怎么办?”
“太后深爱先帝,自愿为他守陵。”
替先帝守陵,那真是青灯古佛后半辈子了。
“许庸平啊许庸平,你对别人真是……绝情。”
秦苑夕止住笑泪,道:“陪本宫用晚膳,本宫心情好说不定就忘了。”
鸡鸭鱼肉摆满一桌,金樽盛酒,身后太监银针试毒。
“怎么,担心本宫下毒?”
秦苑夕拖曳着水红的裙摆,唇红如枫,是殿内极亮的一抹颜色。
“本宫没准备下毒,准备下蛊。”
蜀云如临大敌,这下看秦苑夕的眼神跟看疯子没什么两样了。许庸平手腕一顿,腕骨上深绿的翡翠磕碰到桌面。
“本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种情蛊。”
秦苑夕盯着菜盘,轻飘飘地说:“这种双头蛊由少女心头血所养,名叫珠胎,当她遇到所爱之人便将蛊毒种给对方,一旦中蛊,男子需在三月之内使她有孕才能活命。如若不然,会毒入心脉而死。”
“这蛊原本打算给本宫用的,想必阁老有一个亲生孩子,尤其是女儿,会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她话语太荒谬,看上去疯得厉害。许庸平一时没说话。
“现在本宫后悔了。”
秦苑夕抬起头,幽幽地说:“本宫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的本宫都毁了。许庸平,自本宫见你第一面至今十一年,本宫为你拒绝肃王,为你嫁入皇宫,为你在深宫苦熬。本宫从十六岁进宫,整整十一年,本宫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你转。”
“本宫的外祖撞柱而死,母亲上吊自杀,二姐悲痛过度流产未出世的侄儿也没了……本宫改主意了,本宫要让你为他们陪葬。”
“蛊是虫,虫比毒好进入体内多了。”
秦苑夕:“你猜猜看,本宫还把珠胎下在谁的身上。”
许庸平八风不动稳坐,那一瞬间蜀云脑海中出现一个名字,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替许庸平解蛊除了那个人名,因为许庸平根本不会同意。他一把抽出剑,骇然:“说出解蛊的办法!”
秦苑夕大笑出声:“我不是已经说了吗阁老,你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如果我没记错魏逢如今十七岁,真是正好的年纪啊,我在他这个年纪,早就上了先帝的床。”
秦苑夕毫不理会脖颈上的利刃,她直勾勾看着许庸平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自己想要的反应,很可惜,没有,许庸平喝了面前那口茶,看她的眼神始终平静温和,一如多年前他从马上下来在哄笑声中将她送往医馆。
“我知你恨我,不必如此。”
许庸平最后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他起身离开,影子在宫殿幽青地砖上拖出长长一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秦苑夕站起来,在他身后冷冷道,“本宫要亲眼看着你死,怎么选都是万劫不复,怎么选都是千古骂名!”
走出殿门时落日已然彻底沉没西边,暮色四合,皇宫每一条宫道都深幽。
蜀云:“佘家满门和阁老并无关系,太后将此事怪罪到阁老头上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人不知道恨谁,总要找个出口。”
许庸平道:“事情既然发生再往回看毫无意义。”
蜀云死死盯着他左手腕,从喉咙挤出一个干涩的音:“阁老……”
许庸平将左手腕袖子卷起来,从他坐下那一刻那里就针扎地痛了一秒——天气回暖渐热,他以为是蚊虫作祟。
“此事……”
蜀云难掩慌乱地打断道:“黄公公肯定会有办法,属下马上让人带他过来。”
没多久,黄储秀出现在偏殿,他一路气喘吁吁赶来,看到许庸平左手腕时一惊。
那是一截细细的青黑色血线,从腕部往上,约莫一指长,还在缓慢朝上攀升。
几乎是看到那条血线的同时他表情就放松下来,略显古怪和暧昧地说:“情蛊是所有蛊毒之最,除男女合欢之外没有第二种办法。”
在场另外二人都没说话。
“不是要命的蛊。”黄储秀提建议道,“每一个月毒入心脉程度会越深,越早越好。”
蜀云沙哑问:“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黄储秀不理解,“还要什么别的办法。”
许庸平静默片刻,问:“还有多少时间。”
黄储秀终于察觉到不对:“三……三个月。”
许庸平:“足够了。”
黄储秀心里一咯噔,蓦然去看他。
天气晴朗,夜里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月亮大而圆。
许庸平想起什么,叮嘱道:“靠近陛下寝殿那一侧的野草和植物要清理。夏夜蚊虫多,再过一个月艾草也要开始熏,睡前一个时辰紧闭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