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濯失笑,看着沈十一道:“贺公子可真是豁达大度。”
“可不是嘛。”沈十一道。
贺宴舟回过头,“行了各位,我记得路。翻过这片丛林就到了,那驿站很隐蔽,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发现。走吧。”
巫暮云看着他,突然觉得贺宴舟又回到了十一年前,在南诏要找巫行风喝酒舞剑的、乐观向上、豁达开朗的年轻人。真好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他心里有所不满,不愿意被贺宴舟一直护在身后。他也希望贺宴舟能够相信他可以控制好阴阳诀,他就算疯了,也绝非是个普通的疯子,而是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的疯子。
黄昏时,距离长安城百里出的小山坡上出现了一位侠客。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绕过丛林朝着长安城的方向奔去。
此人头戴斗笠,全身上下皆为黑色,帷纱随风飘动,透过缝隙可以瞧见一张苍白凛冽的面容。她背上背着把红枪,枪矢上的血迹还没有干,大抵是来的路上与人厮杀过。
可能是马背上颠簸,只见她束腰处和胸口处的布料颜色越来越深,抓着缰绳的手也愈发紧张了起来。看来,她是在厮杀当中受了伤的。
贺宴舟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一座破旧的驿站,在外看破烂不堪,走进去一看,依旧一片狼藉。
这座驿站不久前估计刚打过架,两方胜负与否不知,不过掌柜的肯定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我的娘啊!我好不容易修建好的驿站勒,又给我糟蹋没了!!”
“这群天杀的畜生!”
“呜呜呜……我的驿站……”
一个矮小的一身布丁的胖墩跪坐在柜子下,哭哭嚷嚷,一旁的小二命苦似的在边上收拾,捡着地上掉落的瓦片以及被砸烂的桌椅。
巫暮云眨了眨眼睛,盯着贺宴舟那张吃惊的脸,“这就是宴舟说的要带我们喝酒?”
贺宴舟收了张得老大的嘴巴,“这里被洗劫了?”
苏邵走到前,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你们这驿站是遭到盗匪抢劫了?”
掌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盗匪?才不是什么盗匪呢!是一群衣冠禽兽,穿得人模狗样的,动起手可一点儿也不留情!”
“两方人?”
掌柜的思索了一下,“一群玄衣带面具的,还有一群青色衣裳的。那群青衣裳的本来吃饭吃得好端端的,谁知我店外突然飞进了一群黑衣人,咻地一下落了地就和人家打了起来。真是半点儿劝架的余地都不留给我啊!”
苏邵笑道:“那你哭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你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黑衣带面具的,不是夜幕就是千机阁。至于青衣……是青云山那群人吧。“巫暮云道。他并不知道李真源是如何回到青云山的,又是受到了谁的帮助才得以振兴门派的,他只知道,青云山历来就只有一个门派。
“应该就是他们了。”贺宴舟道。
几个人没喝成酒,顺便同那位胖墩墩的掌柜的打听了一下长安城的情况,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几位大臣和将军被当斩视众,上官拓从那些边疆将帅手中夺走了另一部份兵权。
如此可见,整座朝廷都在上官拓的掌控范围内,永乐帝更是没有半点儿反抗的能力。
又是药蚀人又是十万大军,上官拓说是要一统天下,却又对那唾手可得的皇位没有兴趣,他到底只是想让天下不得安宁,来抚平他少年时受的折辱。
驿站被砸,掌柜的没有酒水供几位大爷消遣。贺宴舟又实在难受,干脆同掌柜的讲起了价钱。他们几人帮忙收拾驿站,要是再遇到那些个打打杀杀的狂徒,承诺会帮掌柜的打跑,作为交易,他们要暂时住在这驿站中。贺宴舟顺便还请掌柜的跑到了长安城,买几坛郎官清,听说是外来人在长安城必喝的好酒。
他这人本就是个酒蒙子,走到哪便要喝到哪,更是将方圆百里的好酒都打听好了。
莫濯有洁癖,是不愿意干收拾破烂的累活的,要不是得了巫暮云的命令,人指不定找个借口就开遛了。
一群人倒也说到做到,在掌柜的买酒回来之前,将整座驿站收拾好了,除却一些被砸得稀烂无法复原的桌椅外,其余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可让掌柜的给乐开花了,也不收贺宴舟他们住宿的钱,就连买酒的钱也给他们免了。
贺宴舟:“看吧。此乃车到山头必有路,免费蹭几夜住宿,可比在外面月黑风高的好!”
“是啊,还得是我们宴舟厉害!”巫暮云在一旁附和着点头。认为贺宴舟说得很对,一行人有了他的带领,可见未来道路清明,不愁衣食,还要竖起拇指对其夸赞不已。不过一群人当中也只有他会这样子毫无原则地拍贺宴舟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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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侠之一字
夜里,贺宴舟得偿所愿品尝到了长安城的郎官清,身心愉悦,整个人半醉半醒地躺在长凳上,手里拿着的酒坛在他一个不注意漏了不少酒水出来。好在有五慕云在,见他躺着不舒服,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将他的头轻轻捧起,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只敢喝一小口,所以只是微醺,人还是清醒的。
“一沾酒就不得了,喝多了又不舒服,你啊……要懂得节制。”巫暮云轻声道。
在贺宴舟看来这句话可是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反倒是一种纵容和宠溺。所以眯着眼睛,一只手伸到巫暮云的鼻子上,轻轻刮蹭,“一身毛病都在魍魉山被治好了。不喝酒,不和美人同饮,可惜了。”
话里话外,又是一阵撩拨。巫暮云简直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一桌菜肴没动几口,都同酒水打交道去了。
苏邵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放松,看着贺宴舟一副惬意样子,自己也舒了很大一口气。
莫濯和沈十一不知何时话多了起来,在边上玩起了猜拳。大抵是五洞主长年在魍魉山中,早就忘记了山下的游戏,十几局下来就没赢过,此时已经被逼无奈喝得烂醉如泥,整个人扑在了桌子上,任凭沈十一如何摇晃都无用,人已与周公幽会去了。
只有玄道大师恪守成规,出家人滴酒不沾,哪怕苏邵想尽办法要灌他酒水,也无济于事。和尚的意念可不是常人能够晃动的。他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了几口小菜,闭目养神。
许久,玄道睁开眼睛,终于开口:“各位是不是还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等的就是这句话。贺宴舟从巫暮云的腿上爬起来,醉意全无,笑道:“玄道大师时间拿捏得正好,不多不少两个时辰,大家也过了一把酒隐了。”
一路上风吹雨打都过来了,该做最后的搏击了。
苏邵放下碗,收了手上的扇子,从容地看着贺宴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