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青同样是不死者,现在还入门了神秘领域,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抗争一把?
尉兰忽然笑了,感觉笑得要哭了出来:“青哥,你别因为那么个东西就否定自己。我当年很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身上那种沉稳淡定的气质,让人感觉很优雅。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不是靠个人的意志力就能解决的。莱夏能靠撒泼耍滑得到他想要的,那是因为他足够幸运。
“要不是杨的结局确实模糊不清,谁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任他莱夏再自|杀个一百次,特别行动部也不会应允。”
尉兰这么说,已经变相承认了自己其实知道顾青的心意。明明知道了,还故意提出要顾青“处决”他,真是不讲良心……
顾青忽然间释怀了,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故作轻松道:“你活都不想活了,还申请监外服刑,真只是想弄清楚查普林星上的事?而且我提出要去之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尉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仿佛想要说出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口。但顾青看到了,尉兰那双水亮水亮的眼睛中映照着他,一如飞船加速到他快昏死过去的时刻。
他们的关系经过某个爆发点,又一次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尉兰关闭处决程序,点进控制眼镜的程序,又拿着眼镜摆弄了半天。
“没坏啊,这不录得好好的?”尉兰向顾青展示了他刚刚使用眼镜录下来的影像。
“那就是信号被屏蔽了,像海妖号上那样,一进仓库就彻底断了电。”顾青寻思道,“……不过,仓库里的清洁机器人倒还好好的……”
他其实也不大指望真能录下什么“证据”,毕竟这个仓库人来人往、私密性一般,谁都录上一点东西回去,就不需要有商业机密了。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批货物上了船,发展号又一次开始加速。
顾青在手脚都被金属护板固定住后,撑起身子往尉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次尉兰不仅没有躲开,还望着他温柔地笑。
剧烈的加速之中,尉兰对他作出了一个嘴型,无声地说着什么,脸却因为超重变得有些扭曲。
我也爱你。顾青在心里道。
谢律·锡德科技公司太空仓库。
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娇小女子望着运输船消失的方向,嘴角噙起一个冷笑:“检查仓库内所有监控。不要只看表面,还要看原始数据有没有经过修改。”
“是,夫人。”闳耀身后,男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以一个标准地姿势转过身,丝毫不敢耽误地走向玻璃栈道的另一端。
这个男人双鬓微霜,面容英俊,身材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三件套,正是谢律·锡德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谢律·锡德。
谢律·锡德走后,闳耀又对着天空出了半天神,才慢悠悠地回到仓库。
路过岗哨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道:“刚才有几个人从飞船上下来?”
岗亭中,岗哨弯着腰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报告夫人,刚下来的有四个人,一名船长,三名搬运工。”
闳耀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上岗哨一眼。静默了两秒钟后,她自语般地道:“没事,对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就笃定了你们看不到。”
……如果不是使用了灵视,她大概也不会注意到那个穿着不起眼的工装、尾随在修理工身后、存在感极其低下的人。
那个人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仿佛一个虚影、或者一个幻觉,就连仓库内的监控系统都没触动。可闳耀活了这么多年,最不相信的就是幻觉——自己的幻觉。
她走向谢律·锡德的办公室:“怎么样?需要他出手吗?”
谢律·锡德被闳耀吓了一跳,差点把一杯咖啡撞翻在键盘上:“不不,已经有结果了。监控确实被某个加密信号修改——按理说不应该,但的确发生了。我正在积极还原原来的信号,这——已经有个模糊的样子了。”
谢律·锡德一帧帧地播放监控视频,指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道:“就是他!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恢复出来一个完整的监控录像。”
闳耀盯着录像中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暗中舒了口气——她果然没有出现幻觉。
随即,她的声音变得冷淡:“怎么会出这种问题?不是屏蔽了所有除爱洛斯之外的电子信号吗?这里本来应该是绝对的电子沙漠,怎么会被外来信号入侵?”
谢律·锡德将办公椅转了个面,对着闳耀低头道:“夫人,我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请您给我几天时间。”
闳耀宽宏大量地道:“不需要了,真神级别的斗争,给你再多的时间,你也不会明白。”
谢律·锡德垂着目光一动不动,虽然心中早有疑惑——为什么修改个监控录像就成了“真神级别的斗争”,却不敢放肆发问。
“把这次发展号的乘客名单下下来,包括他们详细的身份信息。”
这倒是一件他可以办到的事情。谢律·锡德快速地点点头:“是,夫人。”
他重新转向电脑,指尖噼里啪啦地敲击在键盘上,同时展开好几块全息屏幕。全息屏幕上飞快地出现了包括船长船员在内四十一名乘客的个人信息。
闳耀本来以为她需要看好久,才能找到那颗浑水摸鱼的“老鼠屎”,可资料刚一展现出来,她的目光就被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
照片上是个面色苍白、下巴瘦削、头发没经过怎么打理地搭在额头上、神态颇有一丝木然的清秀男子。男子不太看得出年纪,像是衰败苍老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年轻的皮囊中,但从骨相眉目间还能依稀感受到以前的俊美。
这么一副病态而麻木的面容,却让一向矜持冷漠的闳耀攥紧了手指。
在谢律·锡德看不见的地方,她的鼻翼微张,眼里居然有些细微的发红。
“尉兰……”闳耀声音低沉,带着按捺在喉管深处的恨意,“你居然还敢回来,看来,你不仅不想活了……难道是你……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是祂……是祂……”
闳耀陷入疯魔一般,不断地重复着“是祂”这句话。谢律·锡德连呼吸都停止住了,却是由衷地为女主感到焦虑、担心。
仰慕、崇拜、敬畏闳耀,喜她之所喜,忧她之所忧,已经成了出自他本能的事情,仿佛早已烙印在了他的基因之上。
谢律·锡德看向屏幕上属于“尉兰”的个人信息——这个名字放在二十多年前,也算是如雷贯耳了,可这个人已经沉寂了二十多年,两年前更是像一条狗一样,没有任何尊严地匍匐在女主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她放他一马,让他去死。可两年过去,这个人怎么还没有死成?还又一次让女主陷入疯魔、恨成这样?
他心中也有和闳耀一样的疑惑,尉兰,怎么还敢回那个地方?
“阿耀,你今天的情绪波动,怎么这么大?”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谢律·锡德耸下肩膀,小心翼翼地从办公椅中爬了出来,比在闳耀面前更加卑微地匍匐在办公桌的阴影下,生怕自己的存在惊扰到门口的二人。
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却不是什么神魔鬼怪,而是个五官柔和、相貌英俊、看上去令人相当舒适的黑发男子——闳耀的丈夫,岚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