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笼罩着湘江水面。
灵渠入口,数百名身穿杂色号衣的士兵沿着河岸排开。
他们大多已剪去辫子,但髻凌乱,胡乱裹着吴军常见的靛蓝布帕,显得邋遢而不伦不类。
这里是吴三桂控制区的腹地,连接湘桂的咽喉。
渠口已经被几艘沉船和铁链彻底封死。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制箭楼上,桂林守备周康手心全是汗。
此刻,他盯着江面上那十几艘巨大的黑色怪船,心里直打鼓。
那船无帆无桨,逆流悬停,船上飘扬的,不是大清的龙旗,也不是吴三桂的“周”字旗,而是一面从未见过的深蓝底色、中央绣着古朴“新”字的战旗。
周康手脚冰凉,昨夜喝的酒全化成了冷汗。
这特么是哪冒出来的部队?
“大人,他、他们过来了!”
亲兵的嗓子都在颤。
一艘小舢板从旗舰旁划出,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富态员外,一个年轻军官,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的方正物件。
“放、放他们过来!”
周康强作镇定,手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
“弓箭上弦!长枪备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舢板靠岸,那个胖员外踩着小碎步上了岸,脸上挂着笑,对着箭楼拱手: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威名赫赫的周大人吧?小人钱通,给大人请安了!”
钱通?
周康眯起眼,这人他没见过,但这副做派,他熟。
“你们是什么人?!”
周康厉声喝道,
“为何擅闯灵渠?船上装的又是什么?从实招来!”
钱通依旧满脸是笑,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的名帖,让身后的年轻军官递上去。
“周大人,小人是‘兴隆商号’的。”
“兴隆商号?”
周康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名字他听过。
近两年在南边做得风生水起,跟流水一样地撒钱,传说背后有通天的财力。
他手下几个亲信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能不能跟这个商号搭上线,弄点“外快”。
没想到,正主自己找上门来了。
周康居高临下厉喝道,
“商号的船,就可以无视军令吗?本官不管你们是哪个商号的,立刻退后,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钱通脸上还是挂着笑,双手奉上一份烫金的帖子。
“大人息怒。我们是‘兴隆商号’的,受江西那边的几位反清义士所托,特地从江南筹措了一批急缺的军饷,正火运往昆明献给王爷,助王爷平定天下!”
“江南来的?送军饷?”
周康眉头紧锁,狐疑地打量着那支舰队。
“既然是义士捐赠,为何船只如此怪异?且杀气腾腾?还有方向也不对吧?”
钱通却仿佛毫无所觉,满面春风地解释起来。
“大人,方向没错,没错!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他压低声音,身子前倾,故作神秘地比划着。
“这批货,金贵着呢!经由长江口运入,原计划是沿长江、湘江一路直送衡州大营。可谁想,船刚到湖口,就探知清军水师在洞庭湖闹腾得厉害。为保万全,我等改走这内河支线,从赣江入湘江,经灵渠、漓江、西江,绕道广东的安全水域,再折返北上,送达湖南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