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明山的这几天,他就像置身于无声的围猎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恩让和方屿青的相处。
宋恩让对方屿青那种殷勤的态度,常常令林以文感到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从未付出过任何努力,轻易就能得到她的心?
就是因为命好吗?!
好像一下子被拽回了那段令他窒息的师大附中岁月。那时陪在他身侧的,只有丛雪这么个昔日旧友。
火车站人来人往,广播声响起,丛雪和林以文相对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丛雪垂着目光,似乎有些明白林以文的心思。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劝,什么人都懒得管了——她已经失去了方屿青,整个世界不再有色彩。
沉默良久,丛雪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丛雪,你……你保重。”身后,林以文的声音忽然响起,又顿了一下,“还有……以前那些事,对不起。”
丛雪没有问他指的是哪些事,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她不在乎他在道什么歉,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进了检票口,背影渐行渐远,没回头。
*
福源庵的上空蓝天如洗,晴朗得没有一丝云。
初夏的山风翻涌,吹得那棵百年神树的枝叶婆娑作响。
偌大院子里,只有方屿青一个人,背靠着粗壮的枝干,盘腿坐在树下,手里拎着一瓶啤酒。
他面前还倒着两三个空掉的易拉罐。
耿路辉站在寺院门口,远远望着这一幕,耳边传来景区工作人员的低声解释,说里面那个年轻人包下了今天所有的门票,福源庵今日不接外客。
耿路辉:“……”
真没看出来,他家青青闹起脾气来,竟然是这么任性的一款。
他对工作人员摆摆手:“没事,我们一起的。”
随即揣着胳膊走过去,在方屿青身边半蹲下,语气故意夸张道:“我一觉醒来,他们仨都走得没影儿了。”
方屿青没什么反应,只是举起啤酒,又抿了一口。
耿路辉瞧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笑得更揶揄了:“你不是买了只桃子吗?送给人家姑娘了没?”
这话总算让方屿青有了点反应,他眼皮抬了抬,视线投向头顶的枝桠:“挂那里了。”
耿路辉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树枝上悬着一枚崭新的桃子挂坠。上面的许愿条被风吹得簌簌摆动,似乎还写了字,可离得太远,看不清。
“呵,也不知道那天是谁说,自己没什么愿望可许的。”
方屿青闻言,轻轻嗤了一声:“反正我送给她,她也未必要。”
“你说的是桃子吗?”耿路辉摩挲着下巴,莫名其妙睨他一眼,“还是说你自己啊?”
方屿青脸色沉了沉,懒得理他了。
耿路辉觉得他这样下去不行,干脆上手拽着他的胳膊,要拉他起来。
“青青,不是爸爸说你,没有你这样追女孩子的。追女生,灵魂就在一个‘追’字!我可听邱晗说了,人家丛雪下了山就直接奔火车站去了,这眼看就要回北城。你倒好,还在这里借酒浇愁?!现在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吗,不是该去火车站,把人给拦下来吗!”
方屿青却只是轻飘飘地一笑,眼底泛起说不清的落寞。
他扶着身后的树干慢慢起身,一把推开耿路辉的搀扶:“随她想去哪儿,跟我没关系。”
人已经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
“诶——哥们,别啊!”
耿路辉觉得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跟在身后直跳脚:“方屿青,你丫就是太顺了,没遭遇过感情的毒打!等哪天丛雪不理你了,我看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只捏扁的易拉罐飞过来,精准地正中他的脑门。
*
高铁稳稳驶出隧道,阳光铺满车厢,大片田地与屋舍从窗外一闪而过。
从南城到北城,慢车要六个多小时。
丛雪抱着手机,屏幕上是方屿青熟悉的微信头像。因为太久没动作,手机自动黑了屏,映出她失神的脸。
已经结束的关系,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可丛雪好像没有力气再拉黑他一次了。
就这么放着,成为微信里再也不会说话的陌生人,也不算她逾矩,对吧?
丛雪点亮屏幕,将他的头像放大,按在心口的位置。
一点点缓缓抱紧。
车厢飞驰向前,旧的记忆被甩在身后。丛雪攥紧手机,默默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等列车到了北城,就不准再想他了。
这道无声的指令如同默许,一下子拉开了记忆的洪闸,丛雪眼前几乎都是方屿青的脸。
冬夜的宿舍楼下,他一个南方人冻得鼻尖通红,皱眉站在昏黄路灯里,催她快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