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南城重新拥有了家。
室友们惊奇地发现,两年都不曾踏出北城一步的人,居然开始隔三差五地“回家”了。
这条高铁路线,丛雪已经非常熟悉,几乎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就能报出停靠的站名。
每一次,她都怀着期待的心情上路;几天后,再满载着甜蜜回到学校。
从来不觉得辛苦,也没有丝毫抱怨。丛雪甚至觉得,这是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丛雪在南城的时候,方屿青会不声不响地推掉手头的事情,留出完整的时间陪她。
除了没完没了的做。爱,剩下的时光,他们就安静地待在一起,各做各的事。
有时候,客厅里静得只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窗外偶尔掠过一两声鸟鸣。
那种安宁,令丛雪恍惚回到还借住在方家的时候,他们各自待在偌大别墅的一个角落,哪怕不怎么说话,也很平静、很自在。
有一次,方屿青从书房走出来,看见丛雪伏在客厅的小桌上睡着了。
她的耳机还塞在耳朵里,电脑屏幕停留在最后的播放界面——是他去年在慕尼黑国际研讨会上做成果演示的视频。
小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关键词,被方屿青拿起来,翻了几页。
丛雪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
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本子上,她顿时有点慌乱,拔掉耳机,正要把本子夺回来,就听到方屿青问:“你在练医疗翻译?”
“嗯……”丛雪心虚地低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以前上过选修课,怕生疏了,就……随便练练。”
这个理由明显很牵强。
就算是要练习,网上也有大把英语国家的视频可以用。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特地搜索到德国的学术网站,费劲巴拉地找出这样一个专业人士才会点开的冷门视频来练习?
方屿青突然俯身,凑到近前,一脸正经地盯着她,问出的问题却极不正经:“看着我的脸,你能专心?”
“……”
丛雪一张脸烧得通红——他怎么知道她会走神……
方屿青笑得不怀好意:“我人就在这里,还看什么视频?”
他无赖地蹭着她的身体,手指钻进衣摆,唇齿沿着她的耳郭一路咬到领口:“要不要给你当陪练?”
话说得好听,练习的却是另外一项运动。
又是一场昏天黑地的胡闹。
床上的方屿青充满了热情,他对自己的需求非常坦诚,对欲望从不掩饰。丛雪能够感受到他的投入和专注,他沉浸其中的亢奋,以及事后的餍足。
在相拥而眠的时刻,他偶尔展现出的那种不自知的依恋,又会让她忍不住陷入幻想。
然而,下了床的他又会恢复成惯常的清淡模样。他很少跟她讲生活里的事,也不会主动聊起他的学业,或是身边的人。
丛雪有时会想:若换成宋恩让,他的话会不会多一点?
宋恩让那么活泼的性子,天然就能带动人的情绪,不像她这么沉闷寡言,给不了别人任何乐趣。
这个想法令丛雪感到失落。毕竟,只是身体上的迷恋,总有一天会厌倦的。
丛雪侧过身,有些难过地靠在了方屿青的肩头。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冷白皮肤衬得他眉眼极黑,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利落的脖颈线条。
觉察到她的亲昵,他扭过脸看她,下颌的弧度像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简简单单一个转头,就能勾得她满心悸动。
方屿青挑了挑眉,突然倾身过来,吻了一下她的唇。
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摊开膝头的书,带着她一起看。
丛雪望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医学词汇,悄悄鼓了鼓嘴。
“别装,知道你看得懂。”方屿青翻过一页,轻声笑起来。
时间静静流逝,丛雪靠在他的胸口,在心底悄悄劝慰自己:算了,这样已经足够好。
*
可人心的贪婪,总是此起彼伏、难以遏止的。
二十二岁的丛雪坐在驶往北城的高铁上,窗外碧空如洗,蓝得干净无暇。
她盯着这样一片明亮的天空,不想再苛责自己了。
在这场孤身独行的暗恋里,她领悟到一个道理:努力或许能带着她翻越人生中大多数高峰,却唯独无法征服爱情。
她不后悔,也不怨任何人。她只是有点累了。
列车终于抵达北城,汹涌的人流蜂拥着从各个出口滚涌而出。嘈杂的喧嚣中,丛雪一边排队,一边接听师大附小招聘老师的电话。
对方操着一口浓重的南城塑普,极不耐烦地质问她怎么还不把信息表发过来,耽误了走合同,一切后果自负。
人群推搡着向前方挪动。
丛雪说了句什么,对方很震惊,并再次确认;丛雪又道了一声歉,然后挂断了电话。 ——
作者有话说:回忆部分结束,下一章回归正常时间线,故事要向前发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