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屿青什么也没说了,只安静地等她吃完。
丛雪悄悄瞥他一眼,没有看懂他沉默的表情。
等她干掉了汉堡、脆薯饼和一杯热牛奶以后,整个人才稍稍活过来一些。
就在丛雪思量着要不要把早餐的钱转给他,指尖在塑料袋的最下层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摸出来一看,是一盒药,事后药。
方屿青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眼神偏向一边,耳根微微泛红:“我昨晚……不太清醒。”
没用任何保护措施。
丛雪的脸也跟着红了红。
她早上跑得太急,连个澡也没来得及洗。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往外流。
她不自觉地夹紧了腿,捧着药盒,小声说了句:“谢谢。”
方屿青:“……”
丛雪挤出一粒,当着他的面吞了下去。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已经吃了,你放心。
方屿青心中一哂,感到一丝荒谬——他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只是不想让她的生活变得麻烦而已。
……算了。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广播声在头顶不停盘旋,一句接一句模糊地闷响着。
丛雪把没用完的餐巾纸叠好,放在掌心里一点点压实,掩饰心中翻滚的情绪。
关于昨晚,关于那杯水,她是不是该给他一个说法?
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是朋友的恶作剧?
可是这么荒唐的理由,他会相信吗?
就在她独自天人交战的时候,方屿青忽然问:“要我负责吗?”
丛雪一怔,倏地抬起头。
方屿青垂着眼睛,感受到她的视线,也侧过脸来看她。
他的目光很安静,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只透着一股淡淡的认真。
她以为他会追问这件事的真相,质问她的动机,可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问她——要不要他来负责。
以她对方屿青的了解,只要他说出口,必定会遵守承诺。哪怕她趁机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比如,要做他的女朋友,方屿青也一定不会拒绝。
他从来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
可她怎么舍得成为他的“问题”呢?
丛雪心口涌起一阵酸楚,眼角微热,声音很轻地问:“方屿青……你喜欢宋恩让吗?”
这是她积压在心底多年,始终不敢问出口的一句话。
方屿青明显愣了一下,眉心微蹙,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到宋恩让。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很平淡的回应,不带任何迟疑,自然得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丛雪垂下目光,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泪水在眼眶里不受控制地堆积。
“谢谢你告诉我。”她轻声说。
方屿青微微一顿,似乎意识到这个回答不太恰当。
宋恩让是他的朋友,他自然是喜欢的,人和人之间如果没有这点起码的好感,也不会成为朋友。就像如果刚才丛雪问他喜不喜欢耿路辉,他也一样会点头。
方屿青刚想解释一句,丛雪却突然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冷却,脸上的温软和犹豫全部消失了,只余死一般的平静。
“不用你负责,都什么年代了。”丛雪笑了一下,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松快。
“我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睡一个好看点的男生而已。抱歉,方屿青,你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她握住行李箱的拉杆,手指攥得泛白,脸上的表情敷衍得像一层面具:“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彻底决堤。
丛雪紧咬着唇,将抽泣死死压在喉咙里,仓皇地逃向了检票口。
*
北城的盛夏,热得如同一口扣在头顶的蒸笼。
暑假刚过半,校园里异常安静。
宿舍楼道里空荡荡的,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没回家的也在外面实习或者旅行,整栋楼安静得令人心慌。
丛雪把行李拖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洗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