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难过,拒绝蔺瞻又做不到,可是答应了,又难以彻底迈过去那个坎儿。
三心两意,摇摆不定,她就是个坏女人。
苏玉融伤心地钻进被子里。
没多久,外面传来“嘭嘭”的敲门声,苏玉融钻出来,辨别了一会儿,“谁啊?”
“是我。”
一个女声传来,苏玉融一听,是同街坊的一个妇人,苏玉融先前常与她一起在溪边浣衣。
她起身,将被小叔子揉得乱七八糟的衣襟重新扣好,穿上外袍出门。
“孙大娘,你怎的来了?”
妇人裹着头巾,一身粗布裙,手上挎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块豆腐,两颗鸡蛋,“我听人说你病了,过来给你送东西。”
苏玉融连忙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哪里使不得,病了吃两颗蛋好得快。”孙大娘瞥了一眼她院子里的鸡圈,里面的鸡虽然长大不少,但还没到能生蛋的时候,篮子里的豆腐盖着碟子,另两颗鸡蛋一看就是早上刚从鸡圈里掏的,上面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邻里们都很喜欢苏玉融,她为人腼腆,不太爱说话,但经常给大家送东西,若有什么忙找她,苏玉融每次都欣然答应,做事麻利,从不忸怩。
苏玉融拒绝不得,孙大娘已强硬地走进院中,将那两样东西放在她家灶台上了。
苏玉融只好说:“谢谢大娘。”
“没事,你呀,既然病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几日,最近就都不要出去了。”
孙大娘细心地叮嘱她,说话的时候似乎话里有话。
苏玉融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孙大娘低声道:“前几日有巷子里死了人。”
苏玉融心里一揪,“哪个巷子?”
“就是东边那个,走到尽头是个死路,平日也没人往那儿跑。”孙大娘像是想到什么骇人的事情,面色白了一瞬,“就今早,一个乞丐在那儿发现了一个……”
她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说:“面目全非的死人,肉都快被野狗吃没了……”
苏玉融心神一颤,想到那画面差点被吓死。
“官府过来看过后,有人认出那死人就是旁边一镇上的泼皮无赖,听说这两个月还因为卖病畜被官府抓进牢里关了十几日呢。死就死了吧,也是个祸害,就是这死法也太惨了些,听人说还被赌坊的人弄断了手,活该这种人。”
孙大娘哼一声,“总之,你以后小心些,别走到那附近。”
她仔细叮嘱着,怕苏玉融这个外乡人不熟悉地界,误闯进了这些死胡同里。
苏玉融脸色苍白,点点头,“是……我记住了,谢谢大娘。”
这几个词串联起来,苏玉融意识到东巷里的死人就是那天晚上被蔺瞻杀死的男人。
她当时惊吓过度,这几日又病着,心神恍惚,根本不敢去回想那件事。
苏玉融强撑着送走孙大娘,关上门,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她不是为那泼皮的死感到惋惜,那种人死不足惜,她就是担心蔺瞻因此惹上麻烦,被人发现,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大罪!
苏玉融心慌意乱地在屋里踱步,直到听见院门被推开,蔺瞻提着食盒回来的声音。
她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惶和颤抖,“小叔!刚才、刚才孙大娘来说,东边巷子里死了人,是上次那个……”
蔺瞻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写满恐惧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担忧。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有什么事回屋说,怎么穿了这么点就跑出来了,外面冷呢。”
少年掌心温暖,团着她的,热得像是火炉。
蔺瞻将惊慌失措的嫂嫂引到桌边坐下,声音静,甚至低下头去哄她,“嫂嫂别怕,先坐下。”
他将食盒放下,这才看向她,目光沉稳,不见丝毫慌乱,“那晚你睡下后,我已将沾血的衣物都烧干净了。”
蔺瞻唇角勾起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我在他身上塞了份仿造的赌坊欠条,数额不小。官府查起来,也只会认为他是被追债的仇家所害,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至于伤口,那不是都被野狗咬烂了吗?哪里看得出被刀割过的痕迹,仵作也查不出来什么。
这种泼皮,本来就犯过不少错事,衙门的老常客了,他的死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人们只会觉得他罪有应得,总算少了个祸害,谁会去细细追究他的死因。
蔺瞻条理清晰地说着善后事宜,苏玉融没想到自己睡着后,他还跑去将尸体处理了。
她心底发寒,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
至少,他不会因此被抓走。
“真、真的不会有事吗?”
苏玉融仍旧不放心,仰着脸,眼中水光潋滟,全是依赖与后怕。
“不会。”
蔺瞻斩钉截铁,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动作轻柔,与他方才谈论杀人抛尸时的冷漠判若两人,“嫂嫂,我说过的,我会护着你一辈子,你尽管往前走,任何障碍,我都会为你除去。”
他的承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慢慢抚平了苏玉融心中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什么话从小叔子口中说出来,苏玉融便不会怀疑它的分量。
她看着他沉静的眼眸,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嗯……”
“好了,事情过去了,别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