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挑眉:“如何自证?”
林安道:“因为民女知道,那块丢失的玉片上,刻的是什么字。”
众人皆是一惊,能看过玉片之人,本应只有去过案发现场的苏府小厮、仵作,以及刑部尚书王大人。倘若这女子当真知晓那字,似乎的确可以证明,布囊曾放在她那里。
林安接着道:“分发布囊时,众人都聚在一处,倘若在那时偷看,一定会被周围的人察觉。而在布囊发完后,男女分为两席,民女与陌大人再也不曾接触过。”
她一字一句,冷静分析,“倘若不是陌大人一开始便将布囊给了民女,民女绝不可能有机会私下偷看里面的字。”
众人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太子轻哼一声:“苏老将军有言在先,任何人都不得打开布囊窥看,你却擅自违规。”
林安垂首道:“民女一时好奇,民女知罪。”
她坦然认下,愈发显得真实可信。
皇上眯了眯眼,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林安,淡淡道:“那是什么字?”
林安感到一阵威压,不由捏紧了拳,却不曾在面上显露半分犹疑,更加坚定地昂首道:“仙——那是一个‘仙’字。”
众人齐齐看向去过案发现场的几人,迫不及待地在他们脸上寻找答案。
只见王尚书颇为惊诧道:“没错,的确便是‘仙’字。”
“啊,当真是她!”众人窃窃私语。
“我想起来了。”方才入座时与林安邻桌的一个女子惊呼道,“她也曾独自离开过!”
太子眉心一蹙,逼视向林安,道:“是你杀了魏将军?”
林安仍旧不慌不忙道:“回太子,民女方才离开,是因为陌大人不慎落水,民女去借披风。民女也不知自己的玉片为何会在案发现场,但民女绝没有杀人。”
太子又冷哼一声,道:“你独自离开,有作案时间,是为人证;掉落在现场的玉片,是为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先押下去,严加审问!”
陌以新眉心蹙得愈紧,果断伸手入怀。其实,他那只布囊尚在,只是里面的玉片却已不翼而飞,竟不知如何掉落在了案发现场。
此刻,只要取出他怀中的空布囊,便可证明林安的无辜。
“等等。”苏老将军忽然道,“此事有些不对。”
“老将军有何见解?”皇上问。
苏老将军神色凝重,缓缓开口:“《赤壁赋》中确有‘仙’这一字,然此字乃亡妻闺名,老臣为了避讳,曾命下人将刻有‘仙’字的玉片单独取出,置于老臣书房案头,不作游戏所用。此字又怎会混在布囊之中,流入宾客之手?”
林安眼睛一亮,忽而想起在那场猜谜中,苏清友的确也说过,“仙”字是先母名讳,所以他虽然猜出了谜底,却甘愿罚酒。
照苏老将军所言,此字并不应出现在任一布囊之中,便可证明其间另有蹊跷。
苏老将军说完,便指派了一个小厮前去书房查看。
小厮领命而去,快步奔向书房。众人屏息以待,园中一时静默无声。
不多时,那小厮便跑了回来,跪倒在地,小心回道:“老爷,书房里并无玉片。”
苏老将军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太子道:“苏老将军,恐怕是下人一时忙乱疏忽,将‘仙’字玉片误混在一起了。”
苏老将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玉片数量多,的确不无可能。”
皇上道:“既如此,便先将此女收押,立案审理。”
陌以新上前一步,沉声道:“皇——”
“大人!“林安轻呼一声,语气不重,却极为果断,打断了陌以新正欲出口的话。
她抬眸,坚定望向陌以新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大人曾欠我一件事。”
陌以新瞳仁微震——上次那个赌注,她说暂且记下,留待日后。可是此时,她要他所做之事,便是……任由她替自己入狱?
林安神色未变,平静加上一句:“我相信大人。”
陌以新深深回望林安,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恐慌,没有示弱,只有一如既往的赤诚。
他忽然听懂了她的“相信”。一则,相信他会遵守诺言,依她这件事;二则,相信他会破解此局,救她脱身。
太子此时道:“凶嫌既是府衙中人,陌大人理应避嫌。”
陌以新却仿若未闻,仍定定望着林安,看到她笃定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胸膛中,他的心正怦然跳动。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令自己无比陌生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更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种感觉,早已在他心中悄然潜伏,正不受控制地野蛮生长。
这种感觉,时而轻柔,时而激荡。能让冷淡的心化作一池春水,亦能让理智之人变得冲动莽撞。
良久,他终于深深吸了口气,俯首道:“皇上,先前皇上曾说要奖赏微臣,如今微臣已有所求,恳请皇上准臣接手此案,由臣亲自查办,臣必不徇私情,秉公而断。”
皇上的目光落在陌以新身上,未做言语。
“请皇上赐臣三日时限,三日之内,倘若臣未能破案,便辞去府尹之职,任由皇上降罪。”陌以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上凝视着陌以新,仿佛在审视什么。片刻后,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朕,准你三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