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汉退下后,楚盈秋感慨道:“这个陈清汉,真是一条忠勇汉子,难怪二皇兄会放在身边,信赖有加。”
林安正回想着方才觉得异样的地方,此时终于梳理清晰,开口道:“似乎有些怪异之处。”
话音刚落,她便诧异抬眼,竟有人与自己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是陌以新。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陌以新微微挑眉,道:“安儿想说什么?”
萧濯云与七公主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令林安会心一笑,道:“太子与二皇子这两桩案本已太过相似,可方才听完那诸多细节,我才发现,除了案发地点与死亡方式,竟还有两处更为奇怪的相似之处。”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陌以新赞许地点了点头,“昨日东宫侍卫武玉沙曾说,太子近来时常出神,似是有要紧事悬于心头。而方才陈清汉也说,二皇子在投湖前几日精神不佳,时有恍惚之相,仿佛在思量极为重要之事。”
林安接道:“正是如此。若说相同的死亡方式可以是凶手有意为之,可两位死者生前的表现却是凶手无法控制的。”
萧濯云与七公主昨日并未同行,此时听闻也是惊疑莫名。
萧濯云道:“竟有此事,难道他们都已预感会遭遇不测?”
楚盈秋微微蹙眉:“可我觉得,以太子的性格,若有这种预感,一定不会默不作声,至少也会加强防备,如临大敌,可他并未有此举动。”
陌以新未置可否,只道:“至于第二点相似,安儿来说吧。”
林安便接道:“上个月的祭天仪式上,太子被人设计了“太子继,则楚兴”的戏码;而二皇子投湖前一个月,被人陷害私藏太子宫服。两人都是被陷害心怀不轨,图谋夺位。
这一点,难不成也是凶手有意为之?”
楚盈秋悄然攥住萧濯云的衣袖,神色愈发凝重:“难道两案果真是同一人的手笔?宫里怎会有如此手眼通天之人,能接连杀害两位皇子,还能蒙蔽所有人?”
陌以新温和一笑,道:“公主宽心,这些都只是推测。更何况,两案相似之处太多,我们反而应当从不同之处着手,或许才是关键所在。”
“什么不同之处?”楚盈秋忙问。
萧濯云答道:“最明显的一点,太子是在夜间投湖,侍卫们只看到一个背影;而二皇子投湖则是在傍晚落日前,老太监连他投湖前的神情和嘴唇开合都看得清楚。”
“这能说明什么?”七公主茫然。
萧濯云也答不上来,只好摇了摇头。
陌以新接着道:“第二点不同之处,二皇子一向喜好泛舟游湖,在其中看似寻常的一次投湖身亡;而太子却是第一次泛舟,此前从未去过。”
“不错。”林安也在想这一点,“所以相比起来,太子此行要更加突兀,更加说不通。”
萧濯云提议道:“昨日咱们便说去湖里一探究竟,不如现在就去?”
几人又叫来江远望,说明事由,请他备一条船,再带上昨日下过水的侍卫同行,帮忙指明打捞太子之处。
江远望自是一一应下,当即便去借调船只。
准备妥当后,几人随他一同赶往凤鸣湖南岸,远远便看到一条更大的船只静静泊于湖边。而二皇子那只小舟仍旧搁置于岸上,又被重新覆上了白布。
岸边,一队侍卫也正肃立等候。
萧濯云一眼看见最为高大的陈清汉,不由微讶:“他也是昨夜搜救太子的一员?”
江远望走上前,拍了拍陈清汉,又拍了拍陈清汉身边同样大块头的另一名侍卫,笑道:“他们二人昨夜并未当值,只是因身高体壮,一个顶仨,故而帮忙拉船来的。这边六人才是昨夜入水的。”他说着,伸手指向另几人。
几人未再多言,先后上了船。
林安站在陌以新身侧,春风拂面,她衣袂轻扬,目光灼灼地望向湖心,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陌以新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不自觉陷入了片刻出神。
他蓦然想起上元夜的玉舟湖上,两人也是这样并肩船头,在那一刻,她眼中倒映着月色,却只定定望着他一人。
又一阵风起,她的发梢不经意拂过他手背,带起一点不属于春风的温热。几缕碎发贴在她颊边,又滑向唇角。他指尖微动,几乎要抬手替她拢到耳后。
那动作他曾做过一次,那是他小心经营的一次靠近,看似不着痕迹,却让他心猿意马,至今难忘。
但最终,他只是垂眸,指节在掌心一紧,将那冲动收了回去。
江远望带着几名侍卫最后上了船,侍卫们拾起船桨,将船驶离岸边,向湖心而去。
“大人,就在这附近了。”一名侍卫道。
陌以新稍稍回神,只见四周水面一片宁静,一眼望去,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萧濯云道:“那我去了。”
“一定要你亲自下去吗?”楚盈秋拽了拽他的衣袖,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别怕。”萧濯云伸手一拉腰间绑好的绳索,“我水性好,再说了,万一真遇到麻烦,我一拉绳子,你们不就能拉我上来了?”
绳子另一头在江远望手中,他攥了攥手中绳索,郑重道:“请公主放心,属下一定不会松手。”
萧濯云向陌以新点了下头,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迅速潜入水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林安在心里默默数着,心想若数到一百还没有动静,便先让侍卫们拉人上来再说。
“怎么还不出来……”数到三十时,七公主已经忍不住开口。
在所有人度秒如年的等待中,大约度过了七十年,萧濯云终于再次浮出水面。
侍卫们纷纷上前帮手,萧濯云本就身手不错,轻松回到船上,先对着一脸忧色的楚盈秋嬉笑道:“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你瞧,绳子也没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