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依山而建,房屋多是些有些年头的砖木结构,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街道狭窄弯曲,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古朴和破败感。
经过一阵颠簸,车子突然停了。
前方封路了。
司机请示过路景川后,下车打探情况。
半晌司机回来,“路总,前面进不去了。”
“进不去了?”路景川的声音陡然升高,“什么叫进不去了?必须进去!”
司机被他眼中的戾气吓了一跳,急忙解释:“路总,岭溪发生了地震。岭南虽然只是余震区,但震感不小,加上这几天接连的暴雨,引发了严重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进镇的主路被好几处塌方彻底堵死了。救援队和大型机械正在抢修,但一时半会儿根本进不去。现在里面情况很混乱,通讯也断了……”
路景川根本没听完后面的话。
他一把推开车门,顾不得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施南枝。
然而眼前,通往岭南的唯一公路,已经被扭曲的树干、巨大的山石和浑浊的泥浆彻底截断,形成了一道数米高的、湿滑黏腻的屏障。
几辆挖掘机在远处轰鸣着作业,但进展缓慢。穿着雨衣的救援人员大声指挥着,试图清理出一条通道。
面对大自然的挑战,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路景川心里只想着施南枝在里面,她可能受伤了,可能被困了,可能……路景川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念头让他心中一阵痛楚。
“有没有小路能进去?”路景川抓住一个刚从里面撤出来、满身泥泞的村民吼道。
村民被他通红的眼睛吓到,结结巴巴地说:“小路更危险,好多地方都塌了,还有倒下的电线和树……里面……里面房子塌了不少,老街那边最惨……”
“老街”这两个字让路景川大脑突然宕机。施南枝家的旧址就在老街。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路景川甩开村民,他不能等,也不能犹豫。
“路总!危险!不能去啊!”司机和旁边试图劝阻的救援人员惊呼。
路景川充耳不闻。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陡峭湿滑的泥石堆,泥浆裹挟着碎石不断滑落,他什么都顾不了,心中只想着要竭尽一切所能,找到施南枝。
他攀过倒下的树干,绕过密密麻麻缠绕着的电线遗骸,经过摇摇欲坠、不断落下碎石的危墙……终于还是到了受余震影响最大的老城区。
倒塌的房屋废墟在雨幕中显得阴森可怕。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潮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呼救声、哭喊声、救援人员的哨声和机械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南枝!施南枝!”路景川的声音嘶哑,一遍遍呼喊。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污和血迹,他逢人便问,抓住每一个从身边跑过的人,急切地描述施南枝的样貌,得到的却多是茫然或惊恐的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
恐惧越发强烈,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
他多想再见一次施南枝,看看她因害羞而涨红的小脸,水光潋滟的眼睛,凉而柔软的嘴唇。
他不敢想象她可能遭遇的一切,每一次看到救援人员抬出担架,他的心跳都会加快,冲过去辨认,又一次次被失望和更深的恐惧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当余震过去,施南枝挣扎着抬起头,呛咳着吐出嘴里的尘土。
震发时,她所处环境较为空旷,并没有被重物砸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施南枝被压在一些杂物下面动弹不得,她尽力平稳呼吸,不做大动作,保持体力,等待着救援人员。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暗,雨丝又开始飘落,废墟之下,施南枝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她又饿又冷。
慢慢开始犯困,却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闭上眼睛,但周遭混乱声响还是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身体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失,黑暗渐渐吞噬着她的意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一个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废墟和死亡的阴影,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熟悉的执念:
“南枝!”
是路景川吗?
施南枝猛地一颤,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是路景川来了吗?他在找她吗?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激活了她的一切神经。
“路景川……”施南枝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泪水混合着尘土滑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特别特别想再见见路景川,她怀念路景川温暖的拥抱,此刻即使死她其实也不怕,只是特别挂念路景川,如果自己不在了,他肯定也会很难过吧。
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枚他送的、小小的月亮发卡。
她告诉自己,她必须撑下去,他就在外面,他需要她活着。
***
路景川几乎要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