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经纶的礼节。
娲皇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所以他且敬且重,蒙住眼睛,以表示自己的敬意。
低位者不配直视高位者的容颜,所以古代臣子面对君王时总是低垂头颅。
他愿意像敬重皇帝一样敬重娲皇,不敢直视娲皇的脸。
可是这一刻他按耐不住,几乎要抬手摘掉蒙眼的白绫。
他的眼睛可以证明他不曾有畏惧。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什么是怕。”
从【昆仑】到【血海】,或许残暴,或许冷酷,或许傲慢,但道主身上,唯独没有怯懦。
“那你为什么要怕这只蚕会受到伤害?”
他看不到柳纯的脸,只能听到柳纯的声音。
熟悉的、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
可是大脑忽然乱成一团,他极力的去思索,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上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是在哪里。
更多的东西从他脑海中拥挤的奔涌出来,关于蚕,关于恐怖。
“这里是人间,没有人会伤害这些蚕,这里没有你的敌人,所以你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东西。”
柳纯用陈述句,冷静的说出这些话。
每一个字,听在第一经纶耳中,都犹如黄钟大吕,轰鸣声震耳欲聋。
你说你不怕。
因为没有东西能伤到你。
你是山君,是剑仙,是双序列实权君主,你相信你自己战无不胜的神话。
可是你怎么总是蒙住眼睛?
你明明知道,你身上没有污染,不会有人因为直视你的眼睛而畸变、扭曲,成为怪物。
可是你用白绫蒙住自己的眼睛。
你惧怕凡人直视你的眼睛。
你认为你的眼睛会……伤害他们。
你像传闻中的剑仙一样,试图去点化一只蚕。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可是你这个仙人,自己都不信自己能带来长生那样美好的、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你的手指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你想到的是传闻中凡人遇仙的故事,还是你在想,这只蚕会不会在你手指落下去的时候,被碾碎成为一滩肉汁?
你看,你在害怕。
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你只觉得自己会伤害这只蚕。
就像伤害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凡人。
所有人都说,你憎恨超凡能力持有者,是真的憎恨,还是你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你自己的未来?
你根深蒂固的认为你会背叛任务。
你会成为比绝望更恐惧的天灾。
“所以你做不到。”
柳纯说,“你疯狂的怕它死掉,怕的要死,所以你只想赋予它伤害的能力,最好强到能伤害你,最好锋利到能刺穿你落下去的手指。”
第一经纶没有说话。
他脑子里涌现出很多东西,又像是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的耳熟。
他想起来,上一次见面,他见过这女孩儿的脸,彼时这女孩儿撕开了他的“天宫”。
“但是,为什么?”柳纯很单纯的,用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你不会伤害它,这里也没有任何人会伤害它。”
“为什么不试着更相信自己?”
“全世界都相信你的坚定、你的信仰,如果序列之君注定站在人类的对立面,那你就会成为序列之君的敌人。”
她握着第一经纶的手,轻松的去摸那只蚕的身体,并不刻意放慢动作,也不找让那只蚕更方便一些的角度。
只是简单的、随意的落下去。
“你摸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