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院。
她不是故意逛到宋默门口的,因为她是全然有意的。
木门静静地立在那里数十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主动碰瓷它。温禾盯着那木门看了半晌,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下定决心,闭上眼直直往那木门撞去。
“砰”的一声,她被反弹地跌坐在地上。新制的衣衫不免沾上了尘土,手掌也擦破了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痕,看上去不假。
刚刚那阵仗不小,木门的另一侧却迟迟没有人出来。
温禾摆好受伤的姿势,捂着脚,故意拉长了语调,嚷嚷得很大声。
“哎哟——疼死我了,有没有人啊?好疼啊啊啊啊……”
竹林沙沙,门内却一片寂静。
她狐疑地挪着屁股靠近门扉,独眼偷偷往里张望。
只见宋默独自坐在廊下,一条腿屈起支着手臂,遥遥望着天上亮橙橙的月牙儿出神。清凉的月光洒在他清瘦分明的侧脸,眉梢眼角尽是清冷疏离。
“喂!”温禾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少年置若罔闻。
温禾撇撇嘴,她的声音不小,她敢笃定宋默一定是听到了,这人就是纯粹装耳聋听不见,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理睬。
心机好深,恐怖如斯。
但她怎么可能就轻易退却!
温禾也不急于一时,她索性扶着门框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每隔一会儿,像公鸡报时似的,支棱着完成任务喊两声。
“有人吗?我好疼啊……”
“我不小心扭伤脚腕了,有没有好心人救救我啊?”
“哎哟——”
“再没人来,我可要疼死在这啦!”
约莫是宋默没料到她这么坚持,被吵嚷得消受不起。喊到温禾口干舌燥,她才终于透过门缝瞥见宋默动了。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
见状,温禾立刻摆好姿势,抱着膝盖仰起小脸,眼里还故意挤出两滴泪花。觉得这样还不够,又从地上摸了一把尘土,往脸上抹了抹。
宋默拉开门。
这扇门有些年头了,拉动时,发出绵长的“吱呀”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梢微挑。
“大半夜的,表妹是有何贵干啊?”
温禾眨眨眼,举起擦破皮的手心,掐着嗓子娇滴滴道:“三哥哥,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好疼啊——”
她适时地拉长音调,又挤出两滴泪水,眼眶泪盈盈的,小脸灰扑扑的,好不可怜。
宋默目光先是落在那张脏兮兮却仍旧难掩清丽的脸上,然后移到温禾抱着的那条腿,又移回她脸上。
“伤着哪儿了?”
“左脚扭了,疼得走不了路。”见少年不为所动,温禾可怜兮兮地蹙起眉头,“三哥哥,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不能。”
宋默冷冷丢下一句,跨出门张望了一阵:“你的婢女呢?”
温禾心里腹诽,小气鬼。
她偷偷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嘴上却还是娇声娇气:“巧灵去取甜汤了,其他人都歇下了。你就不能好心扶我起来先吗!”
宋默听出话中的怨气,他转过头瞧见少女气呼呼地抓着自己的衣摆,腮帮子鼓鼓的,他想起之前钓上来的一条河豚。
河豚易怒,生起气来,就会不断地膨大。
见他转身看过来,少女立刻又换上那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表情,娇娇地抓着衣摆摇晃撒娇,“求求你啦。”
说罢,还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夜里寒凉,石阶上更是露重湿冷。
宋默叹了一口气,后退两步,在他与温禾之间隔开些许距离。
他朝她伸出手。
把控的距离相当精确,温禾必须极力伸长胳膊,才能勉强够到他的指尖。她刚搭上去,宋默便轻轻一拽。少女顿时像只断了线的纸鸢,七零八落地从空中落下来,撞了宋默满怀。
“对不住,”温禾假意慌乱地道歉,趁机往他怀里钻了钻,“实在是脚太疼了……站不稳。”
说着,抬起了那条“伤腿”。
宋默瞟了一眼那条伤腿,若有所思,忽的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沐春风。
“方才表妹扭伤的是哪条腿来着?”
少年笑得温柔,温禾心里没有防备,还偷偷庆幸在自己的智谋之下,二人的距离果然有所拉近。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左腿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