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又落下一滴,接着只觉得树微微地颤动,好像一个无牙的老人在咀嚼吞咽。
温禾突然想到了。
这是树的口水。
是这大馋树馋他们这一口,馋得一直在流哈喇子。
她顿时感觉胃里酸水翻腾,恶心地原地干呕起来。
宋默就是这动静吵醒的。
他睁开眼,见少女半侧蜷缩着身子,纤细的脊背微微颤抖。他试图移动,拍拍她的后背,却发现这些粘液吸力虽不强,但着实恶心。外袍上都沾着这些东西,是铁定不能再穿了,于是他索性脱下外衣,抬手将黏在少女身上的粘液拂净。
她的发丝被琥珀色的汁液浸透,几缕黏在脸颊旁,在透过树缝漏下的天光中闪着灵动的光泽。
温禾转过头,盈盈泪眼恰好撞进他炽热的某种,里面跳着某种疯狂的欲念。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宋默在那一瞬间想。
她是清净澄澈的一泓清泉,其间游鱼清晰可见,虽为浅水,于他而言,足以流深。
他快要溺死了。
“出去吧。”宋默喉头滚了滚,猛地将缝隙扯的更大了些许,方便二人通行。
待他率先跃出,回身伸手接应时,指尖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温禾点点头,暂且不计较他方才不对劲的眼神。
头上身上都是那些黏腻的东西,她有些难受,借着宋默的力道钻出树缝,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得找个地方清洗一下……”
这一眼,倒叫她发现痴骨檀与来时有了不同。先前灼灼紫华的参天古木,此刻显露出一种濒死的颓唐之感。枝叶蜷曲枯黄,那些垂挂着的莹润的绿果红子融合成了一个个森白灰黑又小巧的骷髅头,眼窝空洞,下颌微张,随着夜风轻轻敲击,发出细碎的,如同人尖叫呐喊的声音。
实在诡异。
不过想来这就是痴骨檀的真面目,先前的繁茂景象不过是它的障眼法罢了。
温禾大着胆子想砍上一截,往上爬了几步又滑溜下来,只得呼唤宋默来帮一把。
青年静默,一言不发地上树,轻盈如燕,而后挑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树枝,砍下。
温禾在树下,稳稳接住。
二人顺着来时跟着阿惠姨的路线倒走回去。
许是记忆出了差错,回时的路好像与原先不大一样。穿过一片垂着紫藤的花廊,忽见岩洞深处蒸腾着袅袅白雾,仔细听来,还有流淌的水声。
“有水!”
总算是能先洗一洗了。
温禾扭头对上青年,满脸惊喜。
然后宋默出来后便一直兴致缺缺的,冷淡至极,她向他搭话也不得回应。
不知是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性。
温禾也顾不上管他,想着过些时候他想开了便好,自己先行循着水声小跑过去。
青年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只是脸色愈发的阴沉不悦。
这里竟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汉白玉般的岩石环抱着一池碧水,水底铺着各色灵玉,映得整片水域泛着莹莹水光。温泉旁生着几株夜合欢,粉白花瓣不时飘落水面,随着蒸腾的热气缓缓打着旋儿。
比想象中的还要幸运。
温禾扯下发带,又将自己剥得一干二净,褪去鞋袜,像条滑溜的鱼,一头钻进温泉里。
暖意缓缓攀爬入髓,她舒服得眯起眼睛,在水里红掌拨清波。
宋默看着她的衣裙层层滑落,堆在汉白玉岩上。月光恰好漫过岩洞,为少女镀上一层圣洁的清辉,未干的水珠沿着脊线滚落,又没入暖雾缭绕的池水中。
“舒服,真是舒服。”温禾像一尾灵动的游鱼潜入温泉之中,乌发在水中绽开墨色的涟漪。暖流温柔地包裹着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她掬起一捧水洒向青年,有些水珠落在衣摆上,微微浸湿。
“你快下来呀,愣着干嘛?”
宋默僵立在岸边,指节攥得发白。水汽氤氲中,少女嬉戏的身影若隐若现,每一道曲线都像在无声撩拨他紧绷的神经。她越是天真无邪地撩水唤他,他眼底暗涌越深。
见他还不下来,少女疑惑地停下动作,歪头看他:“宋默?”
她呼声又轻又浅,但如此轻易地是击碎了最后一道枷锁。
水面忽然荡开波痕。
水花四溅间,温禾被他抵在铺满灵玉的池壁,冰凉玉石硌着她的脊背,而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
“你……”
她未尽的话语被吞没在灼热的呼吸间。
温热的泉水仿佛有了生命,在她的肌肤上蜿蜒流淌。
宋默的指尖取代了水流,带着灼人的温度,沿着她脊骨的沟壑缓缓下行,每一节椎骨都像被点燃的九枝灯,她在他指腹下泛起细密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