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小指不知何时卷上了她的食指,勾缠着,像一条剪不断的丝线,慢慢收紧,勒住,除非强行断指才能侥幸逃脱。
温禾垂首,头顶的一簇呆毛也恹恹地垂落,她沉闷半晌没回答。
她嫌他脏过吗?
从未。
即便是那日他一身伤痕脏污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只是在想,他会不会很疼?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血,青紫交错,又落魄又可怜。
但是她从没有觉得他脏过。
就在宋默几乎认为等不到她的答案之时,唇边挂上清浅的笑意,将将要打圆场搪塞过去,却听她声如蚊呐的一句:“没有……”
这就够了。
提起的紧张倏地松解,他拉起少女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未擦干净的泥块沾染上清逸出尘的面容,还多挨蹭了几下,在脸上抹开一道痕。
“可我想被小禾弄脏,怎么样都好。”
又在说这些放浪之辞!
温禾耳根一红,想要抽出手却被抓得更紧。青年眼尾突地凝起了水汽,好像有人用指腹狠狠擦过一般浮起了红痕,如墨色沉静的眸中染上了欲色。
看得她心头直跳,赶紧扭过头去撇清关系:“已经……脏、脏了。”
宋默见她这模样,那些暗藏的情绪应当沉了下去,无暇被顾及。他轻笑出声,松开了手。
温禾得了解脱,暗暗松了气。可下一秒,一双手又抚上她面颊,有着薄茧微微粗糙的指腹蹭过。
青年笑意渐深:“好烫啊。”
温禾拽下那只调皮的手,握住,被他恼到了一般轻蹙着眉:“你闹够了没有?”
“现在可好多了?”
宋默不满只是简单交握的姿势,挤入她手指间,转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一直觉得这般才足够亲密,每一寸肌肤都要与彼此相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足够纾解那些执念。
追其根本,说到底,他还是害怕她就这么随风而去。
经由他这么一问,温禾才意识到他是察觉到了自己低落的情绪,所以才故意闹她。若无此事,她还以为自己对情绪的收敛做得很好,不会叫人轻易发现。
只是他这样,本就有些郁郁的心上又是一酸。
她尽力敛起低落的情绪,一手与他十指相扣着,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要落到他怀里。
她不想……
那些事,她不想做……
辗转之间,她将一切关乎未来的事先抛诸脑后,再次抬眼又是欢天喜地的模样。
她拉着青年的胳膊往云锦家走,“走吧走吧,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忙了一整日,连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心中有些憋闷罢了。回家去,回家去,我明日一定要让李姨给我烧条大鱼!”
然而回到家中,本想着睡上一觉好好补回气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间猛然想起最关键的一环中还有一事未完。
温禾从床上爬起来,鞋也没来得及穿好,便嗒嗒嗒找到云锦的药柜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她抽拉药屉的动静不小,一进一出在夜里传出清澈的回响。
云锦素来浅眠,又住在隔壁那间房中,那些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披了件外裳便寻到声源。
“大半夜不睡觉,哪来的小贼偷我的药呢?”
她懒懒倚在门框上,斜眼倦怠地睨过被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动弹的“小贼”,语气中却有几分调笑的意思。
温禾转过半身,脸上笑容僵硬,她缓缓眨了眨眼:“云姨……”
“你找什么呢?”云锦走进屋去。
温禾肩膀一松,就这么垂头丧气起来,“想找些好入眠的药丸。”
先前从大师兄那里顺来的都是治疗内伤外伤的,可心病又不归这些药管,她堵得发慌,没法入眠,也就更无法完成他们后头要做的事情。
“你睡不着觉?”云锦一直当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老实说至少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就是那副摸样。因此听她说睡不着觉,眼神中还有些狐疑。
“嗯……”
云锦捞起少女的手腕,替她把脉,脉象强壮如牛,蓬勃有力,活个百八十载不成问题。
她静静看着少女,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和那小子吵架了?”
第97章他梦
“你和那小子闹别扭了?”
“不是……”温禾下意识否认。
云锦目光炯炯,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扣在她手腕间的手指微微用力,掌心下的脉搏骤然加速,她心知肚明地轻笑出声,松开了手。
温禾被她这眼神看得浑身刺挠,装傻似的笑呵呵道:“其实吧,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哦?你哪个朋友?”云锦挑眉,有意追问。
温禾“哎呀”得荡气回肠,蹭到冷若寒霜的女子身边,撒娇似地挽住胳膊:“就是我的某一个朋友,云姨您不认得,我说了名字您也不知道,就别问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