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不咱们听王叔的,就去问问?说不准村长就答应了呢。”
无外乎阿贵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艰难地轻点头,算是答应了。三个人既说好了便出发去村长家找人问问。
他们这一找不得了,村长家早已人去楼空,床铺都整理得板板正正的,不像是有人回来落榻过的样子。
阿贵爹和王传福对视一眼,眼骨碌转着,同时意识到:天煞的狗村长见情况不对,自己先跑了!
正是寅时,万籁俱寂,也是人们酣睡之际。
“哇啊——”
突然间,村子里先是爆发出几声婴儿的啼哭,后又加入不少孩童的哭泣,一阵窸窣之后,孩子的父母爬起身抱起幼小的孩子低声哄睡。
入眠曲悠悠回荡,但是却怎么也哄不好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们像是被吓坏了似的,哭得满脸通红喘不上气也不停歇。
阿青是这批哭闹的孩子里算得上年纪大的,也是白日里温禾他们碰见的跟在晨哥儿后头的一个男孩。
他睡得恍惚间被吓醒后,低低抽泣着晃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父母。
“娘,娘……咱们快跑吧。”
阿青娘揉了揉眼,看着似陷入恐慌之中的儿子,“咋了?你做噩梦啦。没事,娘抱着你睡,咱不怕嗷。”
阿青站在床边不肯动。
“娘,我看见海浪把咱家都吃了,全都……全都被吞掉了,啥也不剩了。”
“那个阿公不是叫我们快逃嘛,咱走吧。”阿青拽着母亲的衣袖,要把她往外拉。
“那是阿公烧糊涂了,你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想了,赶快睡觉。”
本就困倦还没睡饱,阿青娘随口打发了孩子,再次躺回去睡觉。
阿青站在床边许久,直到母亲那儿又传来鼾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边的月亮隐藏起来了,就连一颗星子也无,只有一片黑咕隆咚的天幕,无光无色,瞧着就让人心慌。
他害怕地跑回床上,盖紧了被子,瑟瑟发抖了好一会才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
翌日,天色大好。
但众人的心情却不大好,个个愁云惨淡,齐聚在村头平时聚会谈资的地方抠着手。
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抱怨了一番凌晨的时候,孩子怎么都闹着不肯睡觉,累了一个晚上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搞得她们白天做活都没精神。
阿青娘也在其间,不过是想为自家的乖儿子骄傲一下,才开口挤入话题中。
“我家那小子也是,大半夜的不睡觉站我们床边,说他做了个噩梦,吓得睡不着呢。我就问他是啥梦啊?他说,他梦见海啸了!我这么一听,就想到肯定是阿贵爹白天说的那些话,给孩子吓到了,所以才会做噩梦的!”
“阿青也梦见家被淹了?”
“你家也是?”
“俺儿也说呢!”
几个母亲将细节一对,发现孩子们说得都大差不差。她们突然意识到,阿贵爹当时说的神谕,可能是真的。
温禾睡了个好觉,被李婵娟喊起来吃早膳。但是岛上能吃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海鲜,她不太吃得习惯,只草草对付了两口就拉着宋默出去观察情况。
他们还没走到村头,就看见阿贵、阿贵爹、王传福三人迎面走来,两个老的脸上挂着怒火,小的那个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阿贵也看到了温禾,他人老实,记得当时只有她走出来说要帮忙,也就把这份好牢牢记住了。于是跳起来朝温禾招手,挥动的劲够大,像一只从海里飞腾出来的飞鱼。
“喂!”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别人主动打招呼,又不是仇人,哪有不回应的道理。
温禾也抬手遥遥回了一个,她当时听见别人叫他阿贵,也跟着叫了一声,“阿贵,早上好呀。”
少年古铜色的皮肤爬上一点红,说话开始结巴:“好、好。”
宋默侧首瞥了温禾一眼,目光转而落在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昨日见过,但看得不仔细,他细细打量着。
察觉到青年的目光,阿贵有点不适应这种几乎要把他看遍的眼神,私以为是因为自己忽视了他,没跟他打招呼所以才这样,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满含歉意地对宋默道:“这位哥、叔,早、早上好。”
“你叫我什么?”
他向来不是喜欢纠结这种问题的人,温禾仰头疑惑,忽然感觉气温有点低。
“叔叔?”
“我看着很老吗?”
阿贵天真无邪地笑着恭维:“没有啊,很年轻嘞。看着要比俺爹要年轻可多。”
青年唇边勾起,虽是上扬的弧度但看着阴恻恻的,语速缓慢道:“可我今年才二十二。”
“俺的娘嘞。”阿贵用手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胡乱道歉,“俺不是故意的,俺以为你是年纪大了不爱说话,俺真不是故意说你老的。”
宋默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似乎并不在意,私底下牙关都快咬断了,从唇边挤出:“那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俺今年十六岁啦。”说着,阿贵害羞地挠挠头,“俺爹说俺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他的头越挠越低,到最后几乎躲在他爹后头,偷偷看面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