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为义笑了,他靠回椅背,看着周晚桥,没有立刻说话。
神神鬼鬼的东西,竟然能把这群称得上上流的人骗的团团转,不惜真的杀人索命。
“换命”。
人的命运,真的这么简单就能交换吗?
傅为义不信。
等孟匀回来,他一定要亲口问问这位当事人,被“换命”是什么感觉。
“挺有意思的。”傅为义说,“你相信这个吗?”
周晚桥笑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是吗?”
“迷信。”傅为义说。
他站起身,说:“我先走了,晚上你来我房间。”
周晚桥点点头,说:“好。”
离开周晚桥的办公室之后,傅为义让副手送他去了孟家。
孟家的宅邸早已被贴上了封条,曾经精心打理的花园如今已显出几分萧瑟。
冬日的寒风卷起枯叶,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打着旋。
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旧日奢华的、凝滞的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名贵的家具都蒙上了防尘的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只有从布满灰尘的落地窗透进来的、斜斜的日光,在空气中照出无数飞舞的尘埃。
傅为义上了楼,踏进孟尧的房间。
孟尧的房间和以前几乎没有变化。房间里的陈设是简洁的西式风格,整洁、干净,床铺上蒙着防尘布,书桌到书桌上的陈设都没有人动过,只是积了一层灰。
他环视四周,问跟他一起上来的艾维斯:“你觉得,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是特别的?”
艾维斯看着傅为义,看见他手指上还带着的,那枚由他呈上的戒指。
自从码头的爆炸之后,老板的注意力完全沉进了对真相的调查。
最初,傅为义提出的调查方向,让他以为老板因为未婚妻去世受的刺激过大,已然有了偏激的趋向。
但事实证明,几乎荒谬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爆炸可能是蓄谋已久的谢幕,为了是下一场好戏的开场。
从不戴任何饰品的傅为义如今手指上那枚被烈火灼烧过的、破损的戒指。
并非代表着爱情,由他看来,用“不仅仅”会更准确。
更多代表着的,是他对真相不死不休的执着。
傅为义有多厌恶被蒙骗,他非常清楚。那些背叛傅为义的人都是由他处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艾维斯环视孟尧的房间,在傅为义站着的书桌边,锁定了一个与简洁西式风格不符的摆件。
“这个摆件。”他说。
傅为义微微一笑,说:“你还算敏锐。”
垂下眼,傅为义仔细打量着这个摆件。
那是一个与整个房间简洁西式风格完全不符的、手掌大小的木质球雕。材质是色泽深沉的沉香木,上面用浮雕工艺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龙目圆睁,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傅为义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命令艾维斯:“把它拍下来,所有角度,特别是上面的纹路和刻印。不要碰它。”
艾维斯立刻照做。
就在傅为义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一种极其熟悉的、违和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傅家三楼主卧,那张书桌左侧的那尊木质球雕。
——与眼前的这尊,几乎一模一样。
*
回到傅家时,饭点已经过了。
夜色沉沉,主楼内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壁灯。
傅为义没有在一楼停留,径直上了三楼,在周晩桥的房门前站定,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等了一会儿,周晚桥才出来开门。
“怎么上来了?”他侧身让傅为义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问,“想在我房间?”
傅为义瞥他一眼,径直进了房门,向通往书房的暗门走去,说:“我想看看书房。”
“哦。”周晚桥跟在他身后,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想在书房啊。”
傅为义懒得回头揍他。
暗门划开,书桌的左侧,那个精致的的木质球雕还摆在原来的位置,比起傅振云在的时候,摆的里中心更远了一些,傅为义微微俯身,仔细地看这个年代久远的奇怪摆件。
周晚桥跟在他后面进了书房,看见他在看这个摆件,无声地笑了笑。
片刻后,傅为义直起身,重新看向周晚桥,说:“我爸娶你,是不是想换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