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报告之后,傅为义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那栋属于傅氏集团总部的古典建筑上。
周晚桥就在那里。
那个作为他的守护者七年,在他最脆弱时给予他支撑的人。
傅为义曾经怀疑他,厌恶他,也曾经信任他,甚至依赖过片刻。
深夜的书房里,这个人曾经手把手教他处理第一份棘手的文件;晚饭的餐桌前,这个人曾经耐心地为他解答前路的迷津;傅为义第一次彻底跌倒时,这个人曾经彻夜不眠守在他床边。
然而,同样是这个人,毫不犹豫地杀掉了傅为义的父亲
而后取而代之,扮演了傅为义的最后一个亲人。
狡猾的圣人。
傅为义慢慢地想。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说:“取消接下来的所有行程,备车,回家。”
到家的时间,竟然比周晚桥还要早些。
客厅里,只有茯苓懒洋洋地从软垫上抬起头,走到傅为义身边,用背蹭了他的小腿。
一位佣人惊讶于他的提前归来,匆匆迎了上来:“傅总,您今天回来得真早。”
傅为义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只是解开西装的纽扣,声音平稳地问:“周晚桥还没回来吗?”
“是的,周先生还没回来。”
“知道了。”
傅为义将外套随手递给佣人,没在一楼停留,拿着报告,一步一步走上熟悉的旋梯,上了三楼。
他推开那扇厚重的门,在书房里坐下,坐在那张属于周晚桥,也曾属于他父亲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重新翻阅着报告。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等待了大约五分钟之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周晚桥对傅为义温和地笑了,说:“为为,这么早回来,找我有什么事?”
傅为义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报告递给了周晚桥,说:“你看看吧。”
周晚桥低头扫了一眼,甚至没有翻页,只是看了标题,就很快地抬起头来,脸上微笑的弧度不变。
他定定地看了傅为义片刻,而后说:“你终于查到了。”
“这么冷静啊。”傅为义一步上前,从他手中抽走了报告,摔在书桌上。
而后,他走近了一些,声音不算很响,但是很清晰,慢慢地说,“杀人犯,你想坐牢吗?”
“这点证据,没有办法定我的罪。”周晚桥摇摇头。
“你很确信。”傅为义说。
周晚桥冷静地回答他:“为义,你对我太信任了。”
“我以为,在我告诉你,你父亲想与我换命的时候,你就会怀疑这些东西。”
竟然承认地如此坦然,甚至还说,傅为义太信任他,几乎像是在讽刺。
傅为义冷笑一声,说:“要是我想,肯定有办法,然后送你进监狱,你觉得呢?
周晚桥垂眸,看着傅为义的脸。
比十七岁那年成熟了很多,连他曾经最熟悉的眼睛都在改变颜色。
“我知道,你肯定可以。”周晚桥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傅为义冷冷地问,“周晚桥,这么长时间,你这样的人,肯定留了很多后手吧。”
周晚桥没有移开视线,仍然看着傅为义好看到残酷的面孔,近乎温柔地说:
“我没有后手。”
“傅为义,我不会反抗,也不会尝试掩饰,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查到,然后审判我。”
傅为义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沉默片刻,反问:“审判你?”
前倾一些,缩短了和对方的距离,以观察对方的表情,他继续说:“你觉得,我还会给你什么判决?周晚桥,我可以给你几分钟陈词,解释。”
周晚桥眨眨眼,表情仍然冷静,开始了他的陈述:“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傅为义,如果是你,如果不杀死别人就要被杀死,你会选择主动做凶手,还是束手就擒?”
在傅为义说话之前,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定和我一样,会选择做凶手。”
“我只是想要活着,这是我唯一的路。”
周晩桥的语气是那样确信,确信傅为义会认同他的决定。
让他准备的所有指责与讽刺都无的放矢。
理智上,傅为义确实会承认,他会做出和周晚桥一样的选择。
事实上,在拿到那份报告,或者更早,在听到那份录音的时候,他也并不意外。
甚至,傅为义会说,如果周晚桥就这么死了,他肯定会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