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冷白色的皮肤在夜晚的冷光下,显出一种冷质的微光。
就是这只手,在不久前,曾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将一颗子弹送入他的胸膛,却又给了他仁慈,没有直接打穿他的心脏。
此刻,它正覆在他枪伤的位置上,掌心传来的压力并不算重,却带来显然的痛感与存在感,每一次心跳,似乎都能隔着层层衣料,与这只手产生共振,提醒着他这道伤口的来源。
虞清慈没有回答,慢慢抬起眼睫。
傅为义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原本因病态消瘦而显得有些凹陷的脸颊重新变得饱满,那种几乎要刺破皮肤的锋利骨感重新变得流畅而健康。
他的皮肤之下似乎重新有了流动的血色,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苍白,连唇色都恢复了几分红润,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但他的眼睛。
虞清慈印象中呈现出猫眼石色泽的眼睛,如今仿佛在向祖母绿过渡。
他将傅为义非常仔细地过目,才说:“嗯。”
傅为义手下的力气更重了一些,直到虞清慈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以为我会这样报复你,是吗?”傅为义抽回了手,重新站直,问。
虞清慈顿了顿,摇了摇头。
傅为义接着问:“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以牙还牙。”虞清慈不假思索地说。
傅为义笑了,他没有回答,转而问:“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
“虞清慈。”傅为义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明天我又要去静岚谷了。”
他们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虞清慈问:“去做什么?”
“去”傅为义稍稍拖长了一些,然后说,“与你为敌。”
虞清慈略略皱眉,流露出几分不解。
“刚才,你在看我的眼睛。”傅为义说,“我母亲的档案,你也看过了吧。”
“嗯。”
“你叔叔说,我因为产生了感情,违背了我的基因进化,所以开始变得不稳定,外显为眼睛变色。”傅为义堪称耐心地向他解释。
“你想知道所谓的进化的代价吗?”
“数不清的人命,包括无辜的孤儿,医生,所有的知情者,参与者。”
“而这一切的主导者,除了我那个早就死了的父亲,还有你的叔叔,虞微臣。”
虞清慈的眼睛微微睁大,是不太明显的惊讶。
他果然不知道。傅为义想。
“后天,我想去静岚谷,找到虞微臣藏在那里的秘密,让他为这二十多年的罪恶,付出应该的代价。”
他清晰而缓慢地陈述,而后,提出了最终的问题:
“虞清慈,现在,你会站在哪一边?”
虞清慈沉默地看着傅为义,他的表情仍然没有很大的起伏,但是,他却长久地没有说话。傅为义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怀疑,思考,崩解,以及骤然贯通的瞬间。
他垂下眼片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在傅为义以为自己今晚等不到他的决定时,虞清慈终于开口了:
“我叔叔已经在静岚谷了。”
“项目昨天就提前动工了。”
没有说出答案,却已经做出了选择。
傅为义的表情终于彻底严肃下来。
极其关键的情报,逼迫傅为义立刻、现在、马上,开始行动。
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季琅拨了电话:“安排直升机,现在就出发。”
挂断电话之后,他没有再看虞清慈,立刻去让司机开车。有些事,现在无需多言。
临走之前,他还是给周晚桥留了言。
对方只对他说:“早点回来。”
夜色如墨,车辆如同一支黑色的箭,穿透渊城璀璨的灯火,向着城郊一处私密的停机坪疾驰而去。
当傅为义的车抵达时,季琅已经等在那里,靠在一架通体漆黑的直升机旁,脸上的神情是在傅为义面前少见的凝重。
停机坪上空旷的风吹得人衣袂作响,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低速转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傅为义快步走下车,正要开口。
“为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