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说的话,你不能全放在心上。”
季琅的声音这时也从门口传来:“阿为,你要去什么地方?”
“虞微臣认罪了,但说要见我一面。”傅为义说。
“你要去吗?”
“周晚桥建议我去,你觉得呢?”
“我陪你去吧。”季琅立刻说,“在门口等你。”
“那就后天上午。”傅为义说。
“好,我去安排。”
*
两日后,傅为义的车队无声地驶离了傅家庄园。
车辆穿过繁华的市中心,向着城市边缘那座戒备森严的所在驶去。
道路两旁的景物逐渐由奢华变得萧索,最终,高楼彻底消失,只剩下灰色的高墙与沉默的电网。
渊城第一监狱,最高安全级别探视区。
金属和强化玻璃构成了这里的一切,每一步的回响都被厚重的隔音材质吞噬。
傅为义告别季琅,独自穿过数道厚重的安保门,在防弹玻璃前坐下。
很快,对面的金属门被打开,虞微臣在两名狱警的押送下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灰色囚服,身上仍旧没有任何镣铐,步伐依然从容,姿态依然挺拔,若不是环境所限,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要去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儒雅学者。
冲着傅为义微微一笑,他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了通讯话筒。
“你的眼睛,”通过话筒传来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又绿了一些。”
傅为义唇角轻勾,说:“您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完全是。”虞微臣笑了笑,“我是想看看,我最完美的作品,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为义,你本该是完美的,纯粹的,超越凡人的存在。”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说:“但你还是被污染了。”
在傅为义说出什么话讽刺之前,虞微臣话锋一转,问:“孟匀,还好吗?”
“托您的福,半死不活。”
“我为你准备的礼物,竟然被他拿走了。”虞微臣说,“你确实是我完美的作品,能够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你赴汤蹈火,连死都不怕。”
“输给你,我也不算遗憾。为义,你本该进化得比我更完美。”
“是吗?”
对方仍然在弯弯绕绕,傅为义很想知道,虞微臣到底想说什么。
虞微臣向前倾了一些,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和残酷的眼神,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诡异:
“我是输了,但是,傅为义,没有我,你活不了多久。”
“你和栖川孤儿院那些孩子一样,都已经是残次品了。”
“残次品?”
“当然。”虞微臣又弯弯唇角,笑容里带着造物主般的悲悯和惋惜,“你本来是多么完美的艺术品,为义。”
“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不必要的羁绊,拥有绝对的理智和绝对的力量。”
“那才是真正的力量。”
“但看看你现在。”
“你救了欺骗你这么多次的孟匀,对囚禁你的清慈心软,宽恕了杀死你父亲的周晚桥,仍然宠爱那个反咬了你的季琅。”
“你看,你救了他们,宽恕了他们,依赖着他们为义,你正在变得软弱。完美的你,本该将他们全部碾碎。”
“情感是病毒,为义。它正在侵蚀你的基因,让你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坍塌。”
“你眼睛里的绿色,就是污染与腐烂的开始。”
“很快,你的力量,你的理智,你的一切,都会被它吞噬殆尽。”
“我是输了。”虞微臣坦然承认,“但是,傅为义,没有我,你活不了多久。”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懂G因子,理解你的进化,能够让你回归纯粹。”
“所以,为义,”他靠回椅背,姿态从容地说,“在你亲手把我送上死路之前,要不要先来求我救你?”
傅为义握着听筒的手仍然松弛,他抬了抬嘴角,说:“可惜我不怕死。”
“你所谓的污染与软弱,我都并不认同。”
情感,傅为义曾经嗤之以鼻。
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信条里,情感是扰乱精准计算的变量,是人性中最不稳定的杂质,是弱者才需要用来相互取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