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季琅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来,迅速系上了安全带。
“今天我不跟着你了。”他说,“让我坐一次你的副驾驶,好吗?”
“好。”傅为义说,“随便你。”
他没有说什么,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轰——!”
轮胎在原地发出刺耳的尖啸,留下一道焦黑的胎痕。
车辆瞬间冲出了整备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融入了赛道那片孤寂的光带之中。
季琅抓着门边的扶手,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傅为义的状态很差。
他的起步依然凶狠,但在第一个高速弯道,季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傅为义入弯的时机晚了零点几秒,切弯的路线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完美得如同教科书,车尾甚至出现了一瞬间极其轻微的侧滑。
如果是平时的傅为义,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失误。
季琅的呼吸几乎停滞,他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为义用一种称得上偏执的,本能般的意志,强行修正着车身。
第二个弯,第三个弯
每一次转向,都比上一次更加吃力;每一次加速,都仿佛在透支着生命。
季琅甚至能听到傅为义在头盔下,那越来越粗重、却又被他极力压抑着的喘息声。
这一运动需要体力和专注力,但此时此刻,毫无疑问,疾病夺走了傅为义曾经拥有的完美。
他的神经反应慢了零点几秒,他对车身姿态的感知出现了模糊,曾经游刃有余的体能正在被剧痛和虚弱蚕食。
这再次给予季琅一种近乎悲伤的实感,提醒着他所面临的悲剧和失去。
终于,在最后一个直角弯后黑色的车发出一声轮胎摩擦声,车身带着一丝狼狈的侧滑,冲过了终点线,最终在赛道中央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
傅为义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只有肩膀在剧烈地起伏。
“阿为?”季琅颤抖着解开安全带,他探过身去,试探性地触碰傅为义,“你怎么样。”
他伸手去碰傅为义的头盔,傅为义却抬起手,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自己摘掉了头盔。
头盔下的那张脸,苍白得如同白纸,额前的黑发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那双绿色的眼眸也因为脱力而显得有些涣散,失去了往日睥睨一切的神采。
“阿为。”季琅的声音变得沙哑,充满了后怕与心疼。
他急切地解开自己的袖扣,用那截尚算干净柔软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傅为义额角和脸颊上的冷汗。
他的手抖得厉害,动作却轻柔到了极点。
“真他妈的”傅为义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缓和着那阵阵袭来的晕眩和恶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偏过头,对季琅含糊地说:“烟。”
“哦,好,好。”季琅立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他抽出一根烟,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好几次才将烟递到了傅为义的唇边。
傅为义微微张嘴,将烟叼住。
“咔哒。”
季琅按下了打火机,凑了过去。
一簇小小的、橙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车厢内亮起,照亮了两人近在支持的脸。
傅为义微微前倾,凑近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头的火星亮起,照亮了他眼底那抹幽深的绿。
傅为义靠回椅背,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尼古丁的辛辣似乎终于让他缓过了一口气,也暂时喉咙里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季琅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吸烟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他苍白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
一支烟很快燃尽。傅为义将烟蒂捻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尼古丁的作用让他眼底那抹涣散稍稍凝聚了一些,但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和隐痛依然如同潮水般挥之不去。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远处被灯光勾勒出的、空旷看台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注视着他的季琅。
傅为义没有说话,抬起手,朝季琅勾了勾手指。
季琅的呼吸停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