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为义在灯光下,被子被周晚桥扯到了下巴,闭着眼睛,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小。
昏黄的夜灯柔化了他因消瘦而愈发锋利的轮廓,长而直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周晚桥又想起了第一次和傅为义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傅为义才十五六岁,整个人像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曾经注视周晚桥,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病弱或是疲惫,只有纯粹的、锐利得残忍的好奇与傲慢。
他又感受到一阵柔软的、钝的剧痛。
这痛楚缓慢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比当年被傅为义掐住脖颈时还要窒息。
在这时,傅为义睁开眼,说:“不睡觉就出去。”
一如既往不太好听,但确实是邀请。
周晚桥就重新躺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那个过分消瘦、却依旧带着微弱热源的身体揽进怀里。
在拥抱傅为义的时候,感受到更为剧烈的疼痛的同时,周晚桥觉得幸福。
第二天,傅为义没有按时醒来。
周晚桥几乎一夜都没有入睡,他一直侧身守着,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照亮傅为义苍白的侧脸时,他察觉傅为义的呼吸变得极为微弱,床头的监护仪也在这时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
周晚桥猛地坐起,第一时间叫了医生。
几秒钟内,早已在偏厅待命的医疗团队涌了进来。仪器被迅速推近,各种探头和传感器贴在了傅为义苍白的皮肤上。
李医生看着监护仪上那几条勉强起伏的微弱曲线,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摘下听诊器,对周晚桥摇了摇头。
“周先生”他的声音艰难而沉重,“傅总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全面衰竭了。”
“各项指标都在快速下降。他恐怕没有多久了。”
“还有什么办法吗?”
“”李医生没说话。
周晚桥明白了。
这就是对待周晚桥非常残忍的傅为义。
他早就想到,自己可能不会拥有完整的七天。
傅为义不过是仗着周晚桥大度,才会让他吃这种亏。毕竟要是孟匀,肯定会闹得傅为义不能安生。
周晚桥这样想的时候,仍然没有变得开心一点。
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然后再床边坐下。
伸出手,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地碰了碰傅为义的脸颊。皮肤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度,触感微凉。
他的手指缓缓上移,用指腹描摹着那道紧闭的睫毛,这里曾盛满了他见过的、最傲慢的讥诮和最脆弱的惊惶。
然后是鼻尖。
最后,他的指尖停在了那双嘴唇上,这里曾经吐出过最伤人,最残忍的话语,也曾经向周晚桥诉说过需要,而此时此刻那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
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傅为义的手背上,还是忍不住说:“傅为义,你对我最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