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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春色纸坊。
陈蓉面带笑意,一边思考一边打着算盘。
竹纸她在沤料一步配比不熟练,前前后后尝试用了两月的时间才完成了杀青这一步。
但这已经远超陈蓉所料。
时间短便不提了,目前的竹料看来足够柔软,她能想象再经过后续步骤这竹纸必定不会脆干难用。
如此算下来大概还要一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完全制成。
本以为纸坊这段空白期需要靠李承乾接济运转,没曾想那两款新式墨水率先为纸坊打出名声。
不仅利润翻上好几翻,而且往后再要推出竹纸的效果恐怕会更好。
“陈大娘子,不知新一批墨水什么时候制出,我这友人刚至长安想开开眼呢。”
陈蓉放下算盘笑着看向门口的一个书生,这书生已是纸坊常客,也是最开始为两款新墨卖力吆喝的人。
“正在加紧制作,还需四五日,若是等急了我还有些留着给自己的,拿去吧。”
书生连连摆手,瞪了身后与他同行的瞎起哄的六七个学子一眼。
书生害羞笑着:“还是陈大娘子心善。虽说长安贵族觉得这新墨上不得台面,但耐不住好些囊中羞涩的文人雅客追崇,长安墨水小半的生意都聚到了陈大娘子这里。”
“陈大娘子尚且荣辱不惊,实在是叫我等钦佩。”
陈蓉眼眸微转心中闪过李承乾的叮嘱:“不知可否有人向你们打听这春色纸坊与新式墨水的制法?”
书生苦恼:“自是有的,不过陈大娘子你莫怕!如今可是秦王当政……”
书生话说到一半,门前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好你们几个穷书生,拦我们做甚?”
“我家阿郎不过是要跟陈大娘子谈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还不让开?!”
哗然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抬首的时间,已经有一个穿金戴银的郎君被奴仆簇拥浩浩荡荡闯入。
他的身后还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周边商铺的人。
书生蹙眉厉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何容你们放肆?!”
郎君嗤笑:“说了是做生意,有理有据就是上禀陛下我们也是不怕的。”
“陈大娘子,这新式墨水的制法不如只卖给我,我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陈蓉轻声:“郎君这话便不对了,靠着这两样墨水便能做到的事情,何苦要卖给你?”
说着陈蓉打量来人:“我认识你,你身后的主家是河东柳的偏支,难怪有那么足的底气。”
郎君得意抬抬下巴:“知道就好。”
书生与一应学子均是气愤不已,就冲这姿态怕不是要到配方后再抬高价格去卖,总归定价抬到八九十对比其他也是便宜的。
“放肆!陛下脾性如何你我皆知,我们已经叫人去寻官吏了,就看看你这作态官府能不能管你!”
郎君怒极反笑:“来人,还不快去拦住那群家伙!”
“闹够了没有!”
陈蓉猛地拿过桌上的算盘狠狠往地上一砸。
哐当巨响让混乱的现场诡异地陷入死寂。
陈蓉冷哼,一把拉开抽屉拿过一叠不知写着什么密密麻麻的纸张。
书生学子瞪大双眸,方才还嚣张的郎君背心莫名渗出冷汗。
陈蓉一瞥,很好,拜眼前人胡闹,如今大半个东市商铺都派人来她这里看热闹了。
陈蓉脊背挺直一人独自走向门口。
她自然被那些学子环绕做保护状。
“你要、你要干什么?!”
陈蓉环顾四周,一脚踏在门槛之上,拿着那叠纸的手高高扬起,未去管身侧惊慌又愤怒的吼声。
天际透亮,日光熠熠,不过二十左右衣着朴素的小娘子就这样站着,却如一只振翅高飞的鹰,浑身上下是汩汩迸发的锐气。
纸张纷纷扬扬,恰如飞雪飘洒漫天。
有的顺风飘向了街道,有的晃悠落在了众人脚边。
围观的行人商人不顾柳家那面色惨白的下仆,好奇弯腰捡起。
那张张纸上写着的是两款墨水的制作方法与使用提示,内容简洁明了甚至还有图画示例。
字算不得好看,偏生一撇一捺尽是书写人的意气。
柳家奴仆猛地抬眼死死盯着笑得肆意的陈蓉。
“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