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再无他虑,将炒茶一事暂且放下,顺着房杜二人闲谈几句,很快将话题引到了身为太子最应该关心的政务上。
房杜一直将太子的表现看在眼里,谦逊好学又才思敏捷的小郎君谁人不喜欢。
更不要说他们面对的是一张与李世民有了六七分相像的脸庞。
这样一张脸少了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与桀骜,却多了些干净澄澈的可爱。
非常符合那个被满朝文武因无法窥探,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年幼时期的陛下。
二人指点李承乾时自然是存在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趣味。
向来泰然自若的房玄龄思及此也难掩走神,他垂眸:“最近要事不少,交州早稻成果初现。”
“正值早稻要紧关头,卢祖尚回不来述职,倒是最初寻得稻种的顾重林已在偏殿候着,就等着大朝会上上禀陛下。”
这李承乾知道,人是昨日抵达的长安,顾重林只是回来禀告,呆不了多久又要跑回交州盯着早稻后续的培育,故而他特意放了顾十二三天假,兄弟许久未见自是想念的。
“倒还有一桩隐事,小殿下恐*是不知,臣也是将将收到的消息。”
杜如晦。
“今晨鄂州都督八百里急报,一封奏表直接递到天子案头,谁都不知其中内情。”
“倒是有几个出身鄂州武昌。”
“说是发现了”
李承乾猛然一怔,矿点一事他全程都是甩手掌柜,收获的准备。
说起来大半月前孙文元好似确实提了一嘴自已要去趟鄂州,但并没有提是什么事。
现在想来应该是怕自已空欢喜一场。
人既然在鄂州,发现铁矿的动静定然瞒不过当地官府,八百里急报的速度远比孙文元飞鸽传书快,难怪他事前一点都没收到消息。
“陛下仪架至——”
没有再给李承乾询问的时问,所有官员一瞬面色肃穆。
该上朝了。
今日这场大朝会注定热闹非凡,被记在青史之上。
李承乾笃定哂笑,毕竟他要做的事可算不得小。
***
显德殿。
李承乾罕见得耐心十足,前期琐碎又寻常的小事他都一一过耳,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一道熟悉又挺拔的身影自侧殿而出。
稍显沉闷的大殿中响起了官员的私语。
搁这险些身死的噩耗,这是自去岁八月以来李承乾头一回再度看见顾重林。
顾重林明显瘦了一大截,本就偏黑的皮肤在交州带了那许久更显粗糙。
可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野性与生气,双眸中仿若有两团火焰燃烧跃动,轻而易举便能牵引众人的心神。
他变了,似乎又没变。
“顾重林,交州林邑早稻情况,卢祖尚这个都督行事如何,你且一一说来。”
李世民显然也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致,话语中的兴奋好奇连遮掩都无。
顾重林不见紧张:“说又怎比得上亲眼所见?”
“此次入宫特奉卢都督之命,携图入长安,画作简陋,不过是交州农忙图,现下正在侧殿,还请陛下取之一观。”
李世民示意内侍,不多时,一副大大的画卷便被内侍抱着回来。
当即有人在殿中推出空白屏风,顾重林自觉帮忙,将画卷展开,两角各被内侍压着省得掉下。
李世民下座,天子一起头,众臣又哪里有矜持,皆是几步上前围着屏风细细打量。
顾重林自然靠近李世民,躬一躬身,在这严肃至极的朝会之上,他隐秘地与李世民对上了视线。
幸不辱命。
李世民轻笑,毫不吝啬予他天子的欣赏与敬意。
李承乾矮矮一个,落后好几步,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顾重林早已开始了他的讲解。
林邑早稻如何播种,卢祖尚如何悬赏老农群策群力,种植途中有哪些问题不足,该如何培育更加完满的稻种,一亩早稻比之传统水稻耗水多少耗肥多少,产量相比又增加如何,出米量是否提高,林林种种,细致琐碎。
李世民一面听一面点头,心中计算着数字,明明白白多出三四成左右的产量,肉眼可见心情大好。
房玄龄为着护住小太子站得格外靠前,这会是将画卷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卢祖尚,脾性大又傲气,但做起事来是真的有本事也会取巧,陛下那一回冲动被人拦下的回报当真不小。
种植培育新的稻种过沉重有诸多举策,恐怕说上一天一夜都是不够。
但眼见和口述到底是两码事。
瞧瞧这画卷。
金黄又沉甸甸的稻穗,聚拢一处收割水稻的老农,帮忙做农活的官府人员,带着饭食在旁候着的妇孺,不远处是一片略显稀疏的传统水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