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那个……”陆晓婷招手让我过去,我又闻到了刺鼻的樟脑味,“我们其实查了流水,当然这个不是什么公开手段,所以不能当证据,不过我猜……”
“当时我妈不是被推出去背锅嘛,作为报酬,你爸爸其实给了她蛮大一笔‘封口费’,所以这就是为啥我妈当时特别爽快地在合同上签字答应了。”
“不过后来我妈被重判了,这笔钱就不知去向了,所以我一开始怀疑他压根没给,现在我猜,有没有可能,这个钱最后是给你妈妈了?”
“不会,我那个爸爸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慷慨的人。实际上,他有钱肯定是自己花掉,他从我妈那里拿的钱可不少,陆陆续续有十好几万呢,还是在我的小时候。而且还有一件事,我爸也问了我有关这笔钱的事,看上去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呢。”
“这样……”陆晓婷沉思,“但是那笔钱确实是一次性汇入的……还能有谁……”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我妈攒的,她那点工资,赚一点花一点的,除非她不吃不喝好几十年。”我听着晕晕乎乎的。
“真是令人烦躁,我又没办法报案让警察来找这些,悄悄摸摸浪费钱,搞这种暗地里的小东西,全都不能拿来当上诉的证据,烦人!谁能保证十年前的东西还留着啊。”
我头脑里灵光乍现:“那笔钱是啥时候汇进去的?”
陆晓婷疑惑地“哎”了一声,随即开始查找手机上的照片。
“差不多是两年……快三年前了,喏,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万。”她一拍脑门,把图片给我看。
见我面对模糊的收据记录低头不语,陆晓婷撇了撇嘴,打哈哈地安慰说:“哦对了喻可意,你之前给我的那个旧手机,内存卡读不出来,款式太老啦,我在找人配电池,就当是给你帮忙,你要是想妈妈了就看看它,留个念想。我妈走的急,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我都快忘了她长啥样了,再没几年我都快赶上她当时的岁数了。”
“你还要上诉吗?”临别之前,我问她。
“要!当然要!一次不行就两次!”陆晓婷无比坚定,又蓦地塌了肩膀,“对不起喻可意,总是把你和你的家人牵扯进来,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没关系,我不在乎他。”我知道陆晓婷指的是谁,“他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生理学上的父亲,我和他没有感情的。”
关上门的一瞬间,我脱力似的滑坐在玄关的地砖上。
手机在口袋里烫,我和高睿的通话保持了整整一个小时。
“你还好吗?”高睿关切地问我,“实在不行,你可以跟她说不知道……”
“没事。”
头脑里既混乱又清晰,我能确定要向谁问这三十万的来路。
但是,石云雅真的会搭理我吗?
我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翻开压在床头的画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纹纸作画框的素描——画里的少女抱着书,静静地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椅子上,身体不着寸缕,线条干净利落,黑白灰的堆叠描绘出模特姣好的曲线,外围有轻微的擦拭痕迹,看来是画家的心临时起意,才将模特绘制成□□。
喻舟晚画五官很细致,细致到我轻易就能认出纸上是那天在画室的我。
喻舟晚之前总是将自己的画处处藏着,不愿给任何人分享,仿佛刻意地像护着某种珍宝。
临走,才舍得把这画满的一本写全都留在我的枕边。
一页又一页零零散散的写,完整的不完整的——画上的人变换不同的衣服,神态动作不一,却始终长着与第一张画上的人相同的脸。
从未有其他的东西存在。
一整本都是关于我。
八月来临,终于是考完了数物两门学科的预赛。
离最后的考试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要上的提优课和要刷的题强行塞进原本就满满当当的行程里。
趁着难得没课的半天休息日,我在太阳落山后扫了辆图书馆门口的公共自行车,一直骑到跨江大桥上,然后顺着下坡一路滑行到底,在江边的栈道上停了下来。
三天前,姥姥打了视频电话说要来临州看我,她无比执着地要把之前没带的一堆吃的送过来,谁都拦不住,不过小老太还是不习惯用手机打视频通话,聊着聊着就把手机放到耳边,随即我就听到了网线另一端舅妈标志性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