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票是你搞来的对吧?”石云雅从包里抽出一封信笺啪的一下甩到我面前,“十年前的东西还想拿来玩我?说,谁教你的,你从哪里找的人?”
“阿姨,什么传票啊……”此时心里已经明了这个乌龙是出自陆晓婷的手笔,不过我好心地没有把她招供出来,依旧装作一无所知地摇头否认,“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陆晓婷是你的谁?”
“陆……什么啊?”我毫不避讳地直视她审问的目光,“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巷子里灯光昏暗,好奇心作祟,我忍不住凑近看传票上的小字,想瞧一眼陆晓婷以什么样的罪名起诉了这位颇有身份地位的女士。
没想到面对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我会把自己撇清得如此干净利落,石云雅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尴尬。
“我劝你现在最好撤回上诉,对你对我都好,不然我敢保证你这场官司会输得很惨。”她无视我的自证清白,依旧目露凶光地警告我。
我无奈地作出摊手状:“阿姨,我想帮也没办法撤回啊,因为我压根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是法院的东西么?我看上面写着……”
石云雅不想我再多看,唰的把东西又塞回包里。
我正打算找借口溜走回家,远远地望见舅妈那头标志性的自来卷盘,绕开石云雅朝她跑去,但石云雅横在我面前不肯让路,一人宽的窄巷里,我局促地被困在原地。
“张琳!”我朝路灯下四处张望的自来卷大喊一声,她的视线越过一堆
穿着打扮完全相同的学生,噔噔地快步走过来。
“你这小丫头咋没大没小的,谁准你喊我大名……哎?这是……”舅妈凑到我旁边,“你们老师?”
“不是,”我往舅妈身边小步挪近,“是跟我爸结婚的那个。”
“哦——”她出意味深长的怪叫,我拼命往她身边拱,既能寻求安全感,又能用肢体语言暗示她不要故意挑衅对方。
奇怪的是,舅妈在见到石云雅的第一秒就陷入了沉思,没等张大着的嘴巴出声音,石云雅头也不回地转过身,驱车扬长而去。
“我感觉在哪见过这个女的。”舅妈自言自语道。
她难得一路上没有说话,我进门换好鞋子,她去替我煮夜宵铺床,“我真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的,”舅妈在开水咕嘟沸腾时又控制不住地念叨,“在哪见过的,那张脸……我肯定是见过的……”
我坐在厨房边的小凳子上,眼睁睁看着那双倒热汤的手停住了动作。
一块黏着的南瓜噗通掉在碗里,又被弹出来,从台面滚到地砖上,像蜗牛似的留下一串白色的拖痕。
“囡囡,我想起来了。”舅妈转过头,“你妈妈生病住院那几个月,我见过她好几次,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奇怪了,每次我来看你妈她立马拔腿就跑,一开始你婆奶奶还有我都以为是朋友什么的,问她又不说,就说熟人,后来我们几个越想越觉得不对,哪有朋友这样偷偷摸摸的?可是你妈妈不乐意告诉。”
我仰头,冰箱制冷机嗡嗡的轰鸣此刻突然封了嘴。
“你妈妈……你妈妈走的那天,我还见过她的,也是在医院里,”舅妈越说越小声,她害怕谈起杨纯会扯到我某根敏锐痛感的神经,然而内心抑制不住的猜疑又逼迫她一鼓作气全抖落出来,“你今天说她是你爸找的小三,我才觉得奇怪,你说,囡囡,你说有没有可能,当时她是不是故意来气你妈的?那时候她早就跟你爸好上了,想早点把你妈气死,所以天天来给她添堵啊?”
见我呆傻地愣在那没吱声,舅妈立刻转身溜到房间。
最后的那一天……生了什么?
我机械地站起身,不小心踩到那一滩蜗牛的粘液,脚底板在和瓷砖分离时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最后的那一天,生了什么?
“妈——”我出了电梯之后一路飞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想朝她飞奔着扑上去,然而病床上半坐着的人脆弱的像一块风化的纸片,我紧急在病床前刹住了脚步。“喏。给你买的,我精心挑选的,都是蓝色的哦,喜欢吧?”
“什么啊……哎呀你又买花,你那点学校的钱就拿来买这些了,”杨纯假装嗔怒,抬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又不能养几天,咋老是买嘛,这多贵啊。”
“你不是说你喜欢嘛。”
我轻轻地枕在腿上,医院里的被子有股难闻的气味,是消毒水和霉味混合下诞生的,不过因为能隔着被子感受她的体温,告诉我——今天妈妈还好好地活着,没有像脆弱的蝴蝶那样一个振翅就彻底消失不见。
“我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芒果西米露。”
“啊呀,医生说我不能吃这种……”她委屈地撇嘴,“吃不到啊。”
“你看着我吃嘛。”
“臭丫头,你就是故意的吧,自己想吃,还拿来逗我开心。”她抬手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