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的存在,其实也帮了陈晋,毕竟他的病治不好就难以有子嗣,日子久了,陈家也会起疑。
所以,无论如何,陈晋也会认下孩子。
也正因如此,吴氏讨要陈晋的那几个商铺,陶枝处处被动,她内心始终缺了点底气,她和陈晋并未圆房,孩子也不是陈晋的,陈晋一走,她和陈家就再无瓜葛了。
不是自己的,陶枝要不起。
默默听完,陆盛昀却又有疑虑为了:“为何那时,不来找我?”
硬生生地拖了三年,才来。
陶枝被问得神情一滞,颇为不自在道:“那时,我不确定,大人会不会收留这个孩子,更何况,那时候,我们也需要这个孩子,不出意外,这将是我和夫君唯一的孩子,我们自会好好将他抚养成人。”
往后还得仰仗这个男人,陶枝只能尽量坦诚,诉说一些自己的心里话,毕竟,人对弱者的防备心也会变弱。
陆盛昀似有所动,想到父亲那几个庶弟,为个小宅子都能撕破脸,争得你死我活,公府尚且如此不堪,一个小地方的贫家女子,却这般豁达这般通透,倒让陆盛昀对人性有了更深层次的体悟。
此时,陆盛昀再看陶枝又不一样了。
眉如远山,眼含秋水。
京中贵女,貌美的不在少数,但他能记住的没几个,因着和悦的穷追不舍,对女子,他甚至有种本能的抗拒。
对女子成见太深,他才能忽略掉陶枝的美貌,进而更为公正地去审视她这个人,是真诚,亦或虚伪,是口蜜腹剑,亦或实心实意。
而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当真拥有令大部分男人心折的美貌,也无怪,将将二十,却已经历了不少坎坷。
但难得的是,这女子身上有股不易被摧折的韧劲,保住了自己,也护住了孩子。
待问得差不多了,陶枝离开后,陆盛昀把刘师爷叫进来,让他去查陈家,尤其陈锋在外头的营生,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不能有丝毫遗漏。
刘师爷讶异,这怎么还要查呢。大人已经认下了孩子,孩子的生母也不是陶枝,那这孩子跟陈家也无关联,这时候,更该撇清才是。
见刘师爷定住不动,望着他的小眯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陆盛昀也微微眯起了眼:“我说得不够明白?”
“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办。”刘师爷弯着腰出了屋,带上两个得力的手下,一道去了茶楼。
陶枝再回到后院,周婶已经在忙忙碌碌地收拾孩子衣物准备送往前院,一件件地,全都不留。
陶枝心有不舍:“要不留个一两件,孩子偶尔过来玩玩,也能用上。”
周婶笑了笑:“这前院和后院离得又不远,孩子歇息空当,过来玩玩,当然可以,玩得差不多,再回前院休息,又不妨碍。”
毕竟身份变了,陆钰成了世子的孩子,而陶枝这个姨母,多少也得避避嫌。
大人对陶枝是何态度,他们做下人的无从得知,也不便去探,但当陶枝是客,客气点,敬着点,这是能够做到的。
陶枝不再是孩子的母亲,明鸢看她也更顺眼,不自觉地夸上了:“不是你的孩子,你还能养这么久,也算重情重义了,不过你这样的,去到京中,可得多长几个心眼,不然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箱笼空了不少,陶枝又把屋里摆件挪了挪,边做事边不经意地回:“我也未必会去京中,就不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事了。”
明鸢摇摇手指,宛如神棍:“那可真的未必,大人的家在京中,总有一天,他要回去的,孩子自然也要跟着,你舍得离开孩子。”
闻言,陶枝弯下的腰身一僵,却仍保持着轻快的口吻:“那也没办法,孩子得跟着父亲才有出息,我只是姨母,做不了什么。”
是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明鸢看陶枝,也一样。
见女子这么识趣,把自己的地位摆得很正,明鸢又为她感到惋惜:“你要是没嫁过人该多好。”
这般模样,大人收做妾也是好的,起码日日瞧着,开心啊。
“我倒觉得,挺好的,在那个时候。”陶枝直起了身子,拉开窗,闭着眸,感受凉风拂过面颊,让她的脑子更为清醒。
她遭遇过什么样的困境,明鸢又怎么可能体会到。
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
那一晚,张恪软硬兼施,逼着她答应做他的妾,她不愿意,转身跳了窗,好在楼下尚未收摊,她掉落在顶棚上,险险避过一劫。
也是那一回,她遇到了姐姐,姐姐收留了她,无疑就是救了她的命。
为了这份恩情,后面姐姐病重托孤,她义不容辞地应下。
她已是孑然一身,必要的时候,连命都豁得出去,所以,哪怕再难,她也得把孩子养好。
见这人话说一半,又不搭理自己,走神得厉害,明鸢撇撇嘴,小腰一扭,去前头找找八卦,打无趣的时光。
才跨过门槛,就见赵科垮着脸从她面前经过,完全视她于无物,明鸢挥挥手,喊了两嗓子,男人才一脸迷茫地回过头,开口就没好话:“怎么又是你,好好姑娘家,不在后面待着,总往前面跑做么子。”
明鸢双手叉腰:“我要不来,还不晓得你眼瞎成这样,我一个大活人杵这都看不到。”
赵科脑袋转过去,继续往前走,嘴里嘀咕:“看到了,我也当自己瞎了。”
明鸢气得直跺脚,忙跟上去,诶诶地唤:“走那快做么子,我问你呢,小家伙还好吧,有没有闹情绪哭鼻子?”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明鸢,嘴上念着莫担心,可仍忍不住想问一问孩子的情况,好告诉陶枝。
赵科一个转身,明鸢跑得快,没煞住,直直撞人胸口上,本就不够挺直的鼻梁更扁了。
明鸢捂着鼻子,疼得直冒眼花:“你这个登徒子,臭不要脸的,都不知道让让女孩子。”
赵科毫无愧疚:“你是我妹,算什么女孩。”
明鸢怒了:“又不是亲妹妹,懂不懂礼貌啊。”
“不懂,”赵科抱着双手,“一日为妹,终身为妹。前院的事儿,少打听,回去做做女红养养性子,免得你以后嫁了人,没规没矩地,你婆家反而怪我们没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