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婶也这么说,陶枝就不得不信了。
但周婶为何要同她说这些男人的私事,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还在孝中,聊别的男人也不合适。
两手被周婶握着,陶枝不便挣开,只能插科打诨:“胡大人在江州想必认识不少大户人家,何不请胡大人帮着相看,兴许就能为大人觅得良缘。”
闻言,周婶却是摇头,江州的女子,身份也低了。
见陶枝不上道,周婶只能直白道:“大人再不能孤身了,我欲给大人寻一门良妾,你觉得如何。”
陶枝笑笑:“只要两边都愿意,是个好事儿。”
周婶急了:“你就不想知道,我找的哪个?”
陶枝似玩笑般道:“不管哪个,总归要家世清白的女儿家。”
毕竟大人可是童子身呢。
周婶唇角一扯,笑得牵强:“其实,成过亲的女子也可,只要人品过关,不讲究那多。”
陶枝点头:“也在理。”
话落,陶枝便要起身:“我去看看钰儿回了没,这个时辰,该在路上了。”
“你先等等,”周婶拉住陶枝,干脆把话挑明了,“过去是我的不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可这段时日,我看你为人行事,稳重得很,是个能处的人,即便嫁过人,也不打紧,更何况你也没真的圆房,和我们大人配得很。”
“不配的,周婶高估我了,我一乡下女子,不够格的。”有一瞬间,陶枝内心是惊恐的。周婶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在提醒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为何这么快就改口风了。
天可怜见,她那日也就和大人同桌品茶,没有过半分出格的行为。
周婶心里也苦,大人就好你这口,我又能如何。
“你想想那两个贼,也不是你头一遭遇到了吧,待开了春,你离开了县衙,外面那些人再找来,你一个人如何应付。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再谨慎再小心,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到那时,你再后悔,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周婶说得诚心,陶枝听得也认真。
她经历过什么,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一回两回地都有贵人相助,她才得以逃出生天。先是姐姐,后是夫君,如今,护着她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了,再遇到危机,她怕是再没那样的好运了。
除非,她遇到第三个贵人。
思及此,陆盛昀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随即,陶枝下意识地摇头,甩掉恼人的杂念,在周婶殷殷注视下,委婉道:“周婶您的好意,我心领,但大人那般家世那般人品,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寡妇何德何能。婶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待天气好些,我得空出趟门,去外面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给大人寻个可靠又讨喜的女子回来。”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拒绝了。
然而周婶也是个能磨的脾气,大手一拍,直道不必:“妙人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陶枝无奈苦笑:“婶子你又不是不知,大人对我成见颇深,你满意也不作数啊。”
“谁说的,你可别冤枉大人,大人内敛,从不轻易表露情绪,旁的女子近不得他身,你看明鸢,每回隔了老远,都不敢太靠近了,唯有你,”周婶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你要不信就试试。”
如何试?
一刻钟后,陶枝双手捧着盒子,里头装着她早就做好却未送出的围脖,一动不动地立在书房门口。
赵科传话过来,孩子课业完成得不好,陆盛昀留了堂,补半个时辰的课。
男人对孩子严厉,也是为孩子将来着想,陶枝无可指摘,她此时也没心情想这些,只觉尴尬得很。她也是鬼迷心窍,信了周婶的话,把收进了箱底的东西又取出来,只因为周婶一句除了母亲送的,大人从不收女子的东西。
收了,证明在大人心里,她是特殊的,所以,她就该做这人的妾。
未免荒谬。
可人不收,难堪的也是她。
收,与不收,都为难。
算了,就当没来这一趟,是她脑子进水。
陶枝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哐地一下门开了,背后传来的男人声音使她的身形蓦地一颤。
“既来了,为何不作声,杵在这里就很好看?”
真想让周婶也来听听,就这话,她是傻了才觉这人对自己有意思。
陶枝回过身,扬了唇尚能笑出来:“久等不到孩子,我就过来看看,既然你们在忙,我就不打扰了。”
陆盛昀凝着女子,稍顷,目光一转,落到女子手上的盒子,问里头何物。
陶枝下意识把盒子往怀里揽:“没什么,给孩子带的,不过他这会儿也用不上,我就先带回去了。”
“姨母,你给我带了什么?”小儿早就坐不住了,听到外头有陶枝的声音,立马从位子上蹦下来,快跑到门口,踮起脚尖就要去拿陶枝手里的盒子。
陶枝抱着盒子避开,哄小孩道:“你乖,先好好把课业完成了,回去了,我就给你看。”
“不必,你进来,顺道我也想问问你,他这家训何时能读懂。”陆盛昀是有几分后悔的,陶枝一来,这孩子便有些心不在焉,三日期限已到,背是能背下来,但读了个死书,一问什么意思,就不会了。
孩子紧紧揪着陶枝衣袖,陶枝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随一大一小进屋,跟着他们到书案前,看到小儿本子上一条条醒目的大红批注,确实是惨不忍睹。
平头百姓家,生活已是不易,把孩子教导得懂礼貌知进退就已不错,又哪来的能力教孩子这些大家规范。
教了,也用不上。
陆钰自己也委屈,对着陆盛昀不敢说,可有陶枝在场,小儿胆子大了不少,音量也提高了:“书上说得不对,谁打我,我就打谁,谁欺负娘,姨母,我就揍谁。”
陆盛昀面无表情地望着小儿:“匹夫之勇,焉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