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问男人:“大人你怕不怕?”
怕?陆盛昀冷笑,他就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看男人神色,便知这话惹到男人了,陶枝笑容一收,敛着表情道:“大人拿火折子点这里,看到这根细线冒火星了就赶紧松手丢出去,大人力气大,丢到墙角那边,越远越好。”
陶枝话音未落,便听得噼里啪啦地一声声,炮仗已在墙角那头炸开,伴着小儿欢呼雀跃的笑声。
不愧是大人,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半点不落人后。
陆钰小疯子似的跑到二人跟前,唤了娘,再喊爹,满目崇拜:“爹你好厉害。”
正月里,陆盛昀稍稍放宽,未再纠正陆钰对陶枝的称呼,只提点道:“在外头,不可这样唤你姨母。”
在家里,倒也随意,毕竟,小儿将爹和娘放在一起喊,陆盛昀恍惚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感。
好似他和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合该是一家人。
可孩子真正的父母早已在九泉之下躺了许久。
京中更有喜讯传出,愉贵妃在腊月初诞下小皇子,皇帝大喜,大赏全城,并欲立四皇子为储君,只待年后开朝,再拟旨昭告天下。
太子人未寻到,可在他们心里,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又或者,有人已经查到了太子的行踪,确定人已亡,才敢如此笃定地拥立新主。
穗县离盛京实在太远,昨日陆盛昀才收到密报,才做了新的部署,不得不重新计划了。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了。
孩子的欢笑时而在耳边响起,陆盛昀稍稍回神,望向抱着孩子去够树上红灯笼的女子,厚实的冬袄也遮不住她窈窕动人的身姿,也难怪张勐家的傻儿子贼心不死,做尽蠢事,残了一条腿都不消停。
关外尚缺一个放羊官,张勐在任上也有十余年,该给年轻人让道了。
还有爱串门的胡晟,久在江州也不是个事,要不要给他挪个地,去别的州大显神通。
而他自己,是否也该提一提了。
江州山水不错,闲暇时分,父母带着孩子,能玩的地方也多。
穗县,还是太小了,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且地方小了,一有点风吹草动,便传得全城皆知,毫无隐私可言。
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越多就越不利,陶氏和孩子就是最大的变数。
男人一走神就忘乎所以,直到耳边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大人,年夜饭好了,我们快过去吧。”
陶枝搂着孩子遥遥望着他。
而怕周婶已经在堂屋催了。
陆盛昀父母不在这里,也无亲友过来,在穗县的几年,都是周婶一家陪着他过年,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每年的年夜饭,不分尊卑,也无主仆,几人围坐一桌,图个喜庆,也凑个热闹。
陆盛昀并不是个爱闹的性子,但本该合家欢的日子,他也免不了俗,指着人多些更为吉利,为来年讨个好彩头。
这一年,比往年更为喜庆,因为桌上又多了两个人,气氛也更热络了。
陆钰坐在陆盛昀和陶枝中间,看看爹又瞅瞅娘,亮晶晶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瞧着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讨喜。
周婶可劲地赞小公子生得真好,起身往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大红包:“没多少,是个心意,小公子可得收着,不然就瞧不起我这老婆子了。”
长公主不在这里,周婶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婢,便越俎代庖这一回,尽尽心意。
正月里的红包是不能拒的,陶枝谢过周婶,又对着孩子低语。
陆钰起身给周婶作了个揖,笑眯眯地接过红包:“谢谢婆婆,新的一年,婆婆也要康泰如意。”
小小的孩童,口齿已是十分清晰,讲起话来,也更有条理。
闻言,周婶感动不已,连连道好孩子,又夸陶枝道:“这孩子你教得好。”
赵科和明鸢两兄妹见周婶送了,忙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掏出来,唯恐晚了对方一步,争先恐后地往小儿怀里塞。
“不谢啊,收好,别掉了。”
“小公子往后莫跑太快,跑之前,先跟赵叔说一声可还行。”
尽管兄妹俩不在意,陶枝仍领着孩子跟二人道了祝福。
新年以孩子为主,大人之间不必互送红包,然而陆盛昀作为一家之主,身份又然,在这辞旧迎新的喜庆日子,理当有所表示,而陆大人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惊人。
陶枝双手捧着足足有八两重的金元宝,心想这得藏到哪里,才不会掉。
陆钰手上也有一个,小儿对黄白之物没概念,送到嘴边咬了一下,好硬,崩到牙了,遂嫌弃不已,甩手就要丢掉。好在陶枝眼疾手快,将大金锭子稳稳接住,收进了怀里。
她先替孩子保管,等孩子大了,有了理财的意识,她再交还。
也当给孩子存以后娶媳妇的钱。
不过想想又觉自己杞人忧天,陆盛昀认了这孩子,孩子以后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
而她也有自己的去处,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正月十五一过,离开春也没多少日子了。
明鸢觑着陶枝小心翼翼地把金元宝锁进匣子里,笑着打趣:“这东西在外人眼里是贵重,我们大人家里却是不缺的,所以啊,你只要做了大人的妾,陪着大人高兴了,这东西,你想要多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