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吹风,你一身血腥味,让我很不舒服,我命令你站远一点。”
长风冷着脸,站了半晌,见她依旧悠闲地哼着小曲,大约真的只是在此处散心,不多时就先行离开。
见长风走了,孟令仪拍了拍须弥:“我们走。”
一人一豹偷偷摸摸上了台阶,晚风微微凉,几片树叶打着旋飘来飘去。
这个宫殿突兀地伫立在高台之上,孟令仪爬了许久,累的身上都起了薄汗。
殿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天色黑沉如水,殿中微微亮着烛火,隐约摇动。
她扒在门缝上,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边矗立几尊佛像,佛前点燃香火,龛下放着蒲团,蒲团之上,一个背脊薄削的人趴在那里,盖着深黑色斗篷,肩膀可见微微的颤抖。
是赵堂浔。
一旁,深黑色鞭子静静安放,能听见烛火刺啦刺啦的声响。
他手肘微微曲着,颤抖着往后移动,似乎试图支起自己的身体,可不知为何,他却仿佛半分力气也没有似的,刚刚爬起来,又力竭地软倒下去。
他很瘦,又不断发抖,肩头压根挂不住那披风,黑色的布料随着他努力撑起来的动作滑落,露出他原本衣衫之上交错的血痕。
孟令仪吸了口气,隐隐约约懂得了,这所谓家法是什么。
她暗自捏紧拳头,气的牙关打战,实在想不明白。
她二哥从小顽皮,有时候犯了错,也会被父亲用藤条抽上几下,打得他连连哭喊求饶。可赵堂浔有多能忍痛,她心里清楚,把他打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下了怎样的狠手?
他对他哥哥,言听计从,乖巧听话,她也曾听说,他小时候在宫中过的不好,遇见了太子,又是如何被耐心教导。可这样的关系,他又为何要隐瞒太子他的腿已经康复?
孟令仪脑中闪过今日太子问她的话。
赵堂洲…已经知道了?可……为何太子知道了,作为哥哥,没有欣喜和宽慰,反而要如此对他?
她站在门外,看他再一次艰难支起自己上半身,用双臂撑着自己半跪着,形容憔悴,身形瘦削,明明双臂发颤,可偏偏又跪的笔直,一声不吭,试图站起来。
她想要进去,扶他一把,可又犹豫了。
他……大概不希望被她看见吧?
孟令仪躲在一边,拍了拍须弥。
须弥撞开门,一下子窜进去,头顶了顶赵堂浔的腿。
赵堂浔面色惨败,鬓发湿粘,眉头微蹙,痛楚灼烧之间,忽然感受到腿部轻微的柔软,神思回笼,听见须弥喉咙里低低的吼叫。
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而后缓缓转过头,见是须弥,眼里微微一怔,面色缓缓冷下去。
他浑身发冷,忍不住干咳几声,身躯震动,连带着五脏六腑疼痛,他紧紧咬着牙,吸气秉腹,把那一阵疼痛忍下。
赵堂浔暗暗咬牙,撑着疼痛站起,一步一步拖着步子,朝着门边走过来。
门外,孟令仪不敢发出动静,只听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后背紧紧贴住墙壁,明明她躲得很好,他大概不会发现吧?又或者是他要出来吗?
她的种种设想尚未齐全,只见他眉目冷清,即将踏出最后一步之时,却猛地把门一合,砰的一声,门阀被狠狠拉上,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孟令仪听着这动静,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被他锁在外面了?
他……真的是为了锁她吗?
落锁声沉重,赵堂浔似乎是不放心,还拉了拉门,确保是打不开了。
须弥看着主人举动,突然叫了一声,朝着门口跑去,到了门边,两只爪子扒拉着门锁,口中叫唤,似乎是要出去。
赵堂浔眸光闪了闪,惨白的唇勾了勾,声音沙哑无力:
“你也要走吗?”
须弥叫了叫,赵堂浔没有理它,兀自走到蒲团之前,眼里的执念缓缓凝固,他蹲下来,洗了洗盆中的抹布,接着,皱着眉把身上带血的衣裳撕下来,一点点,苛刻又用劲地把身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去。
须弥跑到赵堂浔身边,朝着他吠叫,试图扯着他的衣角往外拖。
孟令仪不敢离开,蹲在门外,听着里边的动静,只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沉沉地摔在地上,铁盆咣当一声摔落,水声四溅。
她心里一紧,再次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想看看里边情况。
下一秒,门却已经被从里边拉开,她依靠在木门上的身体一个不稳向前摔去。
第27章荒唐梦(六)“你说……我们还会再见……
为了能从门缝里看清楚他,孟令仪整个身体压在其中一扇门上,好让两半门之间错开一条缝,没料到,门被突然从里边拉开,她整个人失去支点,一只脚又胡乱扑腾了一下,刚好被门槛绊倒。
赵堂浔漆黑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恼怒,她——怎么又在偷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间孟令仪满脸惶恐,接着尖叫一声——
少女发丝间抹了不少甜腻的头油,连带她整个人向他扑过来。恍惚之间,他已经张开手臂,稳稳托住她。
手臂传来剧烈疼痛,伤口炸开,微微发抖,恍惚之间,他脑子里略过的,竟然是那个他“梦”到的吻,她的味道,她的触觉,她的气息。
他猛地闭眼,羞恼地把这些龌龊的思想赶出去,他不能再往里陷,他不能再给自己任何可能的机会。回眸,孟令仪被他的胳膊笼住,他目光放远,看见他摊开的手掌距离她的腰肢只有一条缝的距离,鲜血从袖口渗出,在掌心蔓延,就快蹭在她衣裳上。
赵堂浔眉心一跳,猛地捏起拳头,推了孟令仪一把,见她站稳,收回手,背在身后。
孟令仪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又被抓包了,可再看他,却见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件披在他身上的袍子和他背后的血痕都已经不见踪影。
他是在里边换衣裳吗?
“诶,刚刚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