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垂着眼,鼻尖又小又圆,睫毛根根分明,带着鲜红血迹的下唇微微颤抖,明明他杀伐果断,想要了她的命不过瞬息之间,可她却只觉得他的神情那样单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她说,忍不住抬起指尖,摸了摸他的鼻尖。
皮肤接触的瞬间,赵堂浔浑身炸毛,又是惊恐又是无措地抬头看着她,瞳孔又黑又大,慢慢地,狠狠别过头,语气恶狠狠:
“你干什么?!”
孟令仪很无辜:“你鼻尖上有血,我给你擦掉。”
他又不理她,走得越来越快,像是和她怄气一样,孟令仪哭笑不得,问他:
“其实,你没有很坏吧,你对我还挺好的。”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冷笑:“你以为你很懂我吗?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杀了。”
孟令仪得寸进尺,想蹬鼻子上脸,说一句你不会的,可又怕真把他惹急了,语气缓和:
“诶,大侠,你这么坏,你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你懂什么?”赵堂浔实在受不了她。
“可是你总得有点想干的吧?”
他沉默。
“你想干的事,就是保护你哥哥,是吗?”
“你”
“你先听我说嘛,你怎么这么急躁?”孟令仪嗔怪地看他一眼。
赵堂浔眼里猝了毒,阴沉沉地看着她,看她能说出什么好话。
“可是可是他是哥哥,哥哥应该保护弟弟啊。”
他罕见地没有插嘴,似乎要等着看,她又要对他有何指教。
“而且我知道,你想保护你哥哥,是因为他从前对你很好,所以你要报答他。”
“阿浔,你不要总是把自己装成一个坏蛋,我告诉你,一个大坏蛋,不管别人对他做什么,他眼里都只有仇恨,可是你呢,其实别人对你好,你都记在心里。”
“曾经,肯定有人在你心里埋了一颗善良的种子吧?”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神情依旧冷峻,却突然停下脚步:
“到了。”
面前,是一个狭长的洞口,入口处很窄,大约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他半蹲下身子,背着她进去,轻轻把她放下,脸色冷峻,一眼也不舍得给她,兀自捡了柴火,架起火堆,火花点燃,两个人的脸上都映着暖黄的光晕。
他却站起身来,走到洞口,挡住风,坐下来,双手环胸,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孟令仪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洞里很冷,她浑身发颤,还靠在火堆旁边,他一个人坐在洞口,不冷吗?
她叫他:“阿浔,你为什么不进来?”
他静静倚在石壁上,没有动静。
孟令仪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答。
她打起精神,颤巍巍站起来,走过去,越往洞口靠,才发现夜里的深林竟然这么寒冷,待走得近了,借着淡淡的冷白的月光,能看见他单薄的背微微躬着,微微颤抖。
她放轻脚步,一直走到他身边,艰难没有碰到他,从他身边那条缝迈出洞口去,料峭的风迎面吹来,脸发疼。
她背过身,用小小的背影挡住风,面对他,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纠缠在一起,头一次,没有如同白日里挺拔如松地直立着,整个人微微缩成一团,头耷拉在胸前,整个人环抱着自己,微微颤抖。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晕倒了,眉眼间尽是疲倦。
他的头微微往石壁上靠去,眼看就要撞到,孟令仪眼疾手快,伸出手,挡在石壁上,他的头顶陷进她热烘烘的掌心。
少年恍惚睁开眼,长长的睫毛煽动,露出一双懵懂的黑眸,他眉心拢着,抿了抿唇,艰难地撑起头,一时之间,没说话。
孟令仪问:“你困了吗?”
他低下头:“你进去。”
“你呢,外面很冷。”
“得有人在这里守着,否则附近有很多野兽。”
他声音干哑得不成样子。
“你方才中了这么多箭,还受了不少皮外伤,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没事,我穿了甲胄。”
她想说可是还是流了很多血,可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大侠,看来也不是打无准备之战嘛,你这样很好,以后都要记得穿,好吗?”
夜静悄悄的。
他心头古怪,语气别扭:“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