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以为意,心想这陈府的主子奴才倒不是事,横竖不过半年一年,等陈秉正身体养好了,清河帮的事再看看风向,找个时机跟他商量着散伙,重操旧业也好。只是眼前的赏钱……她往床上一躺,干脆跟陈秉正合计,两个人各出一半,反正是他的丫鬟,应该的。
她想到这一节,心里轻松了些,笑道:“爹,我不怕,我将白球和雪球也带着,有什么事让它们捎信给你,你给我出主意,不比什么陪嫁丫鬟强多了。”
林东华看女儿懵懂的样子,忽然想道:“若是她娘还在就好了,有她指点着,出不了大错。”
他心下酸楚,只嗯了一声:“你人生地不熟,凡事谨慎,跟陈大人多讨教。”
林东华忽然琢磨起陈秉正来,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坚持要和女儿成婚,莫非真的对凤君生了情意?若真是如此,进了陈府,已有了夫妻之名,难道……他虽是个好人,但到底也是个男人啊。
林东华瞬间从脊背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思绪纷乱:“这些事原本该由她母亲教会,我……”又想想陈秉正一时半会也起不了床,便是有心也无力,只得苦笑道:“行一步看一步吧。”
林凤君也不知道他心里这番弯弯绕绕,只顾着暗暗计算,济州的大宅子都要五百两朝上,带门面的小楼也要二百两,一个月十两,攒下八两,明年春天就能置业。到时候母亲的灵牌也能从寺庙里请回来供奉了。
她闭上眼睛,默默嘟囔道:“娘,我好想你啊。”
父女俩各怀心事,都是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梳洗停当,先将老牛从后院牵过来,郑重地交给父亲,“爹,我应承了给它养老送终,你先照管着。”
林东华拍拍它的背,笑道:“有名字吗?”
“没有。”正好一个亲兵将陈秉正背出来,她笑着拿出一枚铜钱:“陈大……相公,给老牛也取个名字吧。”
她的笑容在阳光里实在灿烂,陈秉正也跟着微笑道,“不如叫来喜。”
“好。”她转向老牛,“来喜,你跟我爹回家,我会时时来看你的。”
里正和杨家人收拾得齐齐整整,都来送别。估计陈秉玉给的打赏很丰厚,一家人笑意盈盈。
新媳妇抱了林凤君一下:“妹子,你真有福,回济州过好日子了。”
林凤君拉着她的手道:“都是沾了你的喜气。”她看着杨家新郎官,笑得很憨厚的样子:“你俩一定能福寿双全,白头到老。”
“你也一样。”
她笑了笑,没有答话。
马车慢慢悠悠地走起来,她撩开帘子,冲他们不断挥手。林东华戴上斗笠,驾着牛车跟在车队最后边。
来喜走不快,牛车和车队越来越远。父亲穿着羊皮袄子的身影便淹没在官道上的灰尘里。
她扒着车窗一路痴痴地望着,那身影越来越小,到后来竟看不见了。她终于忍不住,转向角落默默抽泣起来。
陈秉正小声道:“三朝回门,很快就又见面了,我多带些明前龙井。”
她闷闷地说道:“其实我爹……龙井就龙井吧。”
她又想起打赏的事,“你家到底有多少丫鬟?”
陈秉正愣了,“没数过,丫鬟小厮……上上下下上百个吧。”
林凤君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服侍你的呢?”
“我在家里的时候,大概有十个。后来我去了京城,自然都遣散到别的房里了,也有出去嫁人的。”
她心中一喜,“那就是没有了。”
陈秉正以为她嫌弃,“你不必担心。我成亲了,家里会安排调拨。我估计二十个总是有的,随你挑选。若不满意……”
她一脑门冷汗,“别别……先别来。”
陈秉正摸不着头脑,正在猜想,忽然听见外头喳喳的叫声,他抬头一看,喜出望外:“娘子你看。”
一队喜鹊和麻雀组成的鸟群在天空中绕来绕去,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喜鹊黑白相间的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麻雀像一群灰色的小精灵来回翻飞。两只色彩鲜艳的鹦鹉在其中上下穿梭,终于脱离了鸟群,穿过车窗落在她手上。
她心里一阵感动,“七珍,八宝,谢谢。你俩也要跟我们回济州?”
七珍摆一摆尾羽,八宝张口叫道:“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林凤君忍不住破涕为笑,“对,大家一起回家,你们也来。”——
作者有话说: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