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火折子,不料早被雨水打得湿了,她又掏出火石,在石头上敲着,当当作响。
“不要点火。他们……会找到。”他轻轻摇头,将手指放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走吧,谢谢你一路照顾。”
涌上来的内疚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都是我的错,陈大人,是我……你不知道……”
她只顾着敲火石,终于火星落在干草上,腾地一声着了。红色的火光像是给了她一记定心丸,心想道:他们或许会找到,陈大人或许会死。可不点这堆火,他很快就没命了。
火焰一跳一跳地映在陈秉正脸上,深刻的五官投下浓重的阴影。他勉强转了下脑袋,看了一眼火堆,又看向她,“你得出去。”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她倔强地抬起脸来,挽了一下耳边湿漉漉的头发,“我答应过带你回家去,说到做到。”
“你得出去,找大夫。”他吸了口气,说得很慢很慢。“我……我不想死。”
林凤君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她站起身来,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忽然想起在客栈里中了仙人跳之后,他喃喃地说道:“你太年轻了。”
是的,他也太年轻了,不能断送在这里。她拆开包袱,捡了一件父亲的衣服给他穿上。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可还是很配合。
她给火堆添了柴,将石膏粉和雄黄粉在他身边撒了一圈,“蛇虫鼠蚁不近身,你只管放心。”
他从嘴边挤出一抹笑,“路上……千万小心。”
她将钱袋子在他眼前晃一晃,“你在这等会,我去镇子上找大夫,车虽然坏了,我还可以骑牛。”
林凤君出了洞口,回首望去,一缕白烟从里面冒出来,在岩壁上颇为显眼。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让火堆烧着。他需要保暖不说,有火也会吓退野狗野猫,哪怕……尸身也不会被吃了。
她再不敢往下想,拔腿狂奔,过了一个斜坡,便是车陷进去的树林。她思量了一会,将鸟笼取出来打开:“七珍,八宝,我去请大夫,不知道何时能回来。我不能叫你们饿死,现在放你们自由。”
她用力地敲敲鸟笼,八宝很快就冲出来,在空中转着圈子。七珍缓慢地跳了两步,豆豆眼直盯着她的眼睛。她心里一阵酸楚,摆手道:“走吧走吧,你们好好过,只当为陈大人积福。”
一对鹦鹉结伴飞走了。她将老牛脖子上的缰绳解下来,心里思索着,走山路得两个时辰,才能到镇子上请到大夫,但愿……
忽然她的动作停止了。她眼睛尖,能瞧见一队黑衣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及近奔驰而来,在旁边不远处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一起停下。
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下了马之后指着岩壁上的白烟,像是在说着什么。随即他们穿过密林,目标就是那里。
林凤君嗓子一阵发紧。她知道他们是来找他的。那白烟太显眼了,她该早点将它灭掉的,不然就算搜山也会搜一阵子。
她用手狠命地锤太阳穴,都是自己的错。今天做的选择,竟没有一个是对的,是自己太蠢了,带累了他。
旁边有一棵较高的树,她使了点功夫,悄没声息地爬到顶端枝杈上,小心观察。雨已经停了,天边有淡淡的云飘过,依然没有阳光。
他们分成三路,从左右两边兜着圈子,中间的两个人果然直直地朝着那股白烟去了。两个人都是高手,有先锋有断后,确保万无一失。
林凤君的心砰砰乱跳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逃走。她现在就逃,他们绝不会理会,也不会追。牛虽然老了,也比步行快,翻过山就是下坡路,很快就能到济州。父亲也叮嘱过的,打不过就跑。
可是父亲还说过另外一句话,做人要有始有终。就这样逃走,对不起陈大人,也对不起自己。父亲若是知道了……可要是被人打死了,再也见不到父亲怎么办?
像是两个小人在脑海中吵个不停,她僵直地坐在树上,看着两个黑衣男人朝山洞移动,还有几百步,一百步……
忽然她听见一声尖利的哨响,是熟悉的声音,“快来,快来。”
那声音直接贯穿了她的耳朵,将她的胆怯一扫而空。她从树梢飞跃下来,落在地上,向着山洞奔跑着。
跑了几步,忽然哨子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更凄厉,竟是她教他的另一种吹法,“快走,快走。”
哨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划破了山林的寂静,穿透层层叠叠的丛林树木,在山间回荡。声音是如此清晰,所有人一定全听得到。
快走。
她脚下顿了顿,浑身激灵灵起遍了鸡皮疙瘩。陈大人一定知道她没走出多远,这声音就是在叫她快走,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快走。
林凤君恍惚了一瞬,忽然握起拳头低低地吼了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死命地往山洞方向跑去。
第33章反杀两个黑衣男子在狭窄的洞口停下了……
两个黑衣男子在狭窄的洞口停下了。在他们面前,微弱的白烟不断冒出来,沿着岩壁袅袅上升。
一个人扒着洞口向里面瞧了一眼,说道:“少东家,视线被挡住了,瞧不见什么。”
何怀远嗯了一声,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下。刚下过雨,草丛里能看到明显的脚印。他抬起脚来比了比,那脚印比自己的小一些,但极深,一定是……她背着那个瘫子爬进了洞口。
那人又比划了两下,喜滋滋地出主意:“少东家,我看这山洞里面地形复杂,贸然进去只怕中了埋伏。不如咱们将洞口牢牢堵住,用柴草烧起来,里面的人待不住,一定会哭着喊着出来求告。”
何怀远脸上的阴云更密了。他冷冷地说道:“万一,里头的人死也不出来怎么办?保不齐就是介子推那样的犟骨头。”
手下并不知道何怀远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懂介子推是个什么人,只是见他脸色不好,便劝说道:“您之前说过抓死的活的都行。他要是死了,咱们更不费劲,也好交差。”
何怀远不置可否,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黑色面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我进去查看。”
手下赶忙拉住,“保不齐有机关。少东家,您身体尊贵,万万不能以身涉险。东家也交代过……”
何怀远再不理会,用力将他的手扯开,大步往前迈进。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
两人本能地侧身相避,一支袖箭从何怀远脸庞擦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我是镖师。你们想做什么,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林凤君闪身挡在洞口,冷笑一声,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何怀远的手下立即抽刀在手,沉重的九环大刀在手中转了个圈,刀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凤君心中一凛,这九环大刀非江湖高手不能用,劈砍力度极大,若被砍中了,非死即伤。
刀客大步向前,刀锋带起一阵劲风。她一个翻身跳出数尺,手腕一抖,将自己的腰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取他咽喉。
他慌忙举刀格挡,却见她刀势一转,冰冷雪亮的刀锋贴着九环大刀的刀身滑下,直削他握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