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岳父跟你时时教导着,我断然不会变坏。”他笑起来,“还有什么要看的?府衙里的家具我都换过了,样样齐备,只要添些小物件。以后记得,光明正大走门,不用老翻窗户。”
“翻习惯了。”她有点无奈,“那帮衙役们本事实在稀松。”
“你可以教导他们。”
忽然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从对面斜着走了过来,将他俩拦住了。
她看向陈秉正,像是有话要说,却支支吾吾不敢开口。林凤君问道:“有事?”
女子小声说道,“借一步说话可方便?”
陈秉正肃然道:“公事请到衙门。”
女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把伞……我想跟你换一换。”
林凤君这才注意到,她的伞上也画着白蛇与许仙,只是和自己这把伞的场景不同。女子生怕他们拒绝,解释道:“我去听了几十回书,加钱都买不到断桥相会这一把。”
林凤君恍然大悟,笑道:“你也喜欢白蛇传?”
“喜欢,只是法海实在可恨。”她咬牙切齿,“夫妻俩过得好好的,他偏要插一脚。”
林凤君顿时大起知己之意,她将伞递过去,“换。”
女子对她十分感激,谢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摇头道:“无非就是一把伞而已。”
“喜饼也不过是烧饼而已。”她得意地笑,“你还不是花大价钱买,心里还美滋滋的。”
陈秉正无法辩驳,只得看着手里的伞,上面画着白娘子盗仙草的场景,衣袂飘飘,栩栩如生。“这许仙当真没用。”
“谁说非得有用才能让人喜欢,破锅自有破锅盖。”她忽然拍拍脑袋,“我这就补一副画,让绣坊赶制大红色绸伞,他俩拜堂成亲,郎才女貌……”
“洞房花烛,天生一对。”他将伞在手里转了转。
“事不宜迟,我赶紧回家。”林凤君风风火火地掉头就走。
“还没挑完呢,铜镜,帕子……”
“你看着办就是。”她丢下一句,很快地消失在长街尽头。
陈秉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愉悦又浮上来,整个人仿佛都轻飘飘的,像这半空中的雪一样,随风洋洋洒洒。
“帕子……”他从怀中取出那块黄鸭子的帕子,刚一愣神,冷不丁有衙役上前,在他耳边低语:“钦差的船这就到了。”
他点点头,“比我想的略快一些。”
“自从堤坝修成了,运河上今年竟不曾结冰。水路通畅,比陆路少走好多天。”
“叫齐人马,码头汇合。”
“是。”
码头岸边一眼望去全是花花绿绿的官袍,济州上下有品级的官员尽数出动,挤挤挨挨地将栈桥站满了,连带衙役和小吏,足有五六十人。陈秉玉站在外头警戒,带着十几个武官,一身盔甲,器宇轩昂。
众人小声闲聊着,“不知道钦差什么来头。”
“开年出京巡查第一号,定是非同凡响。”
忽然有人指着远处叫道:“来了!”
陈秉正抬眼远眺,透过茫茫的雪雾,河面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一艘大船。待走近了一些,果然看见船头打着一面旗子,写着“奉旨出巡”四个大字。
他咳了一声,交头接耳的人们立即噤声,四下鸦雀不闻。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外面一声高叫:“钦差大人,有冤啊!”
这句话石破天惊,众人无不转头去看,只见十几个士子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向栈桥冲过来。
陈秉玉一挥手,几个兵丁立即将他们拦下来。士子们依旧在挣扎,试图找机会突围,“有冤情上诉!”
陈秉玉冷着脸道:“给我叉下去,拖走再说。”
兵丁们得令,立时将他们往外拖。
“我们是有功名的人,求见钦差大人。”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若不让我们见钦差,我们便死在这里!”带头的人约莫二十出头,脸涨得通红。
众人看了看这场面,便齐齐地把眼光投向陈秉正。那只大船已经靠岸,船夫在渡口放锚。
他深吸一口气,摆手道:“将人放开。”
十几个士子脱了困,冲到他眼前一字排开。
“有何冤情,为何不向本官告状?”
带头的人拱了拱手,“陈大人,我们要见钦差。有话不方便对您陈情,还请见谅。”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嘀咕道:“有好戏看了。”“当面告状,好大胆子。”
陈秉正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主簿喝道:“越级上告,你好大的狗胆,在这里捣乱。”
陈秉正微笑道:“陈某做济州知州,一向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钦差已到,若你有冤情,涉及本官,我亦不回避。”
一个人从船舱出来,身着青色官袍,白鹇补子,立于甲板之上。他年纪很轻,丰神俊朗,却自有一番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