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立时拽住狱卒的袖子,“这位小哥,多谢你。”
那人便愣住了。陈秉正心想身上的钱已经被搜走了,想给人好处只得另辟蹊径,“今天手风不顺,输了不少吧。”
这话说得十分讨打,那狱卒立时沉下脸,“你管什么闲事。”
“我能教你赢钱。”陈秉正凑上去,“你信不信?”
那人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瞥着他,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江湖上千门八将,听说过吧。”
“你是个官儿,还懂这个呢。有人出千?”
“倒是没有,不过我先给你露一手。”陈秉正微笑道:“你对面那位,手里是小牌的时候会轻磕一下桌子,有大牌就将牌竖着敲,声音很脆,一边敲一边抖腿。”
“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些动作骗不了人。你仔细观察,包你赢。”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那人果然连番赢了个彻底。作为感谢,他端了一碗饭过来,里面竟然有菜有肉,“哎,给你的。”
陈秉正笑道:“想不想再学点?”
“想。”那人很兴奋,“你还会什么?玩骰子,马吊?再教我几手。”
“都会。”陈秉正愉悦地吃着肉,心想靠本事挣来的果然香,“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
“求小哥帮忙给我找个走廊尽头的牢房,宽敞些。”
狱卒向外面看了一眼,面上有些为难。陈秉正便知道有了希望,他低声恳求,“我家里有钱,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他终于点头,“那好吧。”
和济州大牢里一样,走廊尽头的牢房果然大了一些,最重要的是,有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巴掌大的小窗户投了进来,在墙上照出一个移动的光斑。
陈秉正舒舒服服地坐在稻草上。连草都柔软了不少,晚上能睡个好觉。
等狱卒走了。他悄无声音地站了起来,在墙角来回走动。从正面观察,窗户里只能看到一小块阴阴的天,其余的什么也瞧不见。
他笑了一笑,展开右手手心,那里是刚才吃饭时扣下的一小团白饭。他踮起脚尖,将那团白饭揉碎了,使劲往外递。手上有镣铐束缚着,这动作有点困难,但最后还是成功了,他将白饭均匀地铺在窗外,形成长长的一条。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看。一开始出现的是蚂蚁,随即引来了蚁群搬运。过了很久很久,蚂蚁将白饭搬走了一小半,才听见一声“喳喳。”
这声音在他耳中仿佛天籁,他看着两只麻雀一前一后,落在窗台上,起劲地啄食着米粒。
第153章状纸两只麻雀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珠警……
两只麻雀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珠警惕地转动着。米粒在喙间微微颤动,一啄一抬头,节奏分明。
陈秉正小声道:“米饭有的是,多叫些鸟儿来吃,特别是鹦鹉。”
麻雀们停下来侧耳倾听着,蓬松的羽毛随着动作微微炸开,又迅速恢复原状。米粒很快就被吃光了。它们满足地咂咂嘴,喉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翅膀一振,消失在视野中。
陈秉正苦笑了一下,仍旧在稻草上坐了,专注地望着墙上的光斑。它慢慢挪着方向,逐渐暗淡下去,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呻吟,将他吓了一跳,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他定睛一瞧,靠近他的一侧蜷着个人,正是钱老板。他背部有几处皮肉翻开,血珠仍在渗出,身下稻草被血浸成深褐色。干裂的嘴唇随着喘息微微开合,像离水的鱼。剩下两个粮商穿着脏兮兮的囚服,抖抖索索地缩在另一个角落。
他只瞧见钱老板面色灰败,出气多进气少,心中便是一凛,连忙敲了敲栏杆,叫道:“这人快不行了。”
来了两个狱卒,将门打开,弯下腰用手在钱老板鼻孔上试了一试,“人还有气呢,嚎什么。”
陈秉正从背后起了一层凉意,“再不请人诊治,他可就死了。”
“大牢里哪天不死个人。死了便死了,拖出去便是。”狱卒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粮商们麻木地听着,都是面无表情,忽然其中一个醒过神来,眯着眼睛盯着他瞧了一会,吃了一惊,“陈……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
“挺巧的。”陈秉正轻描淡写地说道。
隔壁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人面露喜色,压着声音道,“那……打伤他的脸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吧。”
另一个人摇头,“被那个钦差盯上了,你还以为能出得去?”
他们随即又恢复了懊丧的姿态,看着陈秉正还有他手上的锁链,表情很复杂,“没想到啊。真是人生无常。”
“白云苍狗。”
陈秉正压着声音问:“钱老板家里人呢?来看过吗?”
“不晓得,没见过。可能犯了事害怕?”
陈秉正看着钱老板的眼睛半睁半闭,虽说是个奸商,可落到这一步,也是自己一番算计所致,终究有些不忍,将自己的碗从铁栏杆里递过去,“这里还有些菜和饭,让他吃一口吧。”
“他不吃不喝好几天了。”粮商并不接。
陈秉正沉默地看着,钱老板半睁着眼睛望着虚空,瞳孔里只剩了一丝光线。
夜幕很快降临了。郊外的一所宅子里还点着灯,林东华将一辆马车赶到后门前。
林凤君将一块粗砺的磨刀石一遍遍蹭着弯刀的刃口,声音又哑又沉,刮得人心头发麻。她看芸香在屋里收拾包袱,几件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叠了又散,散了又叠,总也包不拢。
“别收拾了,带孩子上车,赶路要紧。”
芸香嘴上答应了,手上却并不停,将几本书尽数塞在里头,连同孩子的头绳鞋袜,“孩子要念书。”
芷兰道:“我们武馆里有现成的书,《百家姓》、《千字文》都有。衣裳可以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