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秉正默然地垂下头去。
“我还是很看重你的。你还年轻,日后前程远大。铁鹰军翻案后,对陈家定有封赏。”冯大人站起身来,“先当好你的新郎官,案子以后再议。”
“这案卷……”
冯大人微笑道,“你留着吧。日后说不定用得着。”
陈秉正恭敬地将他送到大门外。轿子走了,他站在将军府门前,回望门前的大红灯笼,心中五味杂陈,三分失落,三分难过,还有些不甘。
陈秉玉正指挥着人往门口贴一副喜联,他肩膀在战场上受了伤,用纱布裹着,抬不高,但声音很高,“怎么不留冯大人吃饭,这样没有礼数。”
“他另有要事。”
“自己老师,难道张不开嘴。”大哥想将手攥成拳头,可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要是我,早就关上大门,让他想吃得留下,不想吃也得留下。”
陈秉正憋不住笑了,“就你这个脾气。”
“我是武将,讲话就得直冲冲的,哪里像你们文官,心肝肠肺都是弯弯绕。”陈秉玉用另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肩膀,“所以我特别喜欢弟妹的性子。”
更夫已经敲着二更的梆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见林凤君一面,才能放心。
“我想去一趟林家。”
“这可不好。”陈秉玉立即反对,“成亲前,夫妻俩不能见面,这是从古到今的规矩。想当年我跟你大嫂也就是定亲前远远见了几面,再就是洞房花烛。”
陈秉正转念一想,凤君刚以为自己破了大案,心中喜悦极了。今天自己被泼了一瓢冷水,倒不能让她扫兴,于是叹了口气,“好。”
“新郎官怎么唉声叹气?上回是我替爹娘做主,这次是你自己选的,天作之合,再般配不过。若再反悔,我祭出家法,将你打个稀烂。”
“绝不反悔。”
“那就好。咱们家也好久没有办过喜事了。”陈秉玉笑得嘴都合不拢,“百姓家娶亲,尚且要极尽体面,好让人不能小瞧了去。上回你被贬回家,又是冲喜,我不敢张扬,确实怠慢了弟妹。明日可要风风光光接人过府,花轿要在济州城里转三圈。亲家老爷说,他要给女儿陪送最好的嫁妆……”
“什么?”
“他神神秘秘的,说到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林家上下也挂起了红绸,连窗户上也贴了大红窗花,处处透着喜气。
客厅里,十二箱嫁妆依次排开,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暗香。
娇鸾捧着锦缎册子,一唱一和地清点着。
“缠枝牡丹粉盒一件,翡翠镯子一对。”
林凤君将镯子拿出来放在手心,那颜色碧汪汪的,像两泓春水。娇鸾笑道:“伯父真是舍得。”
“他就会乱花钱,镯子万一碰破了……”
“大吉大利,不准胡说。”
林凤君跺一跺脚,“他怎么不在?这几日总是神神秘秘的。”
“你爹最疼你,说不定找了个地方哭去了。”娇鸾小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是他的心尖肉。”
“以后他跟我们一起住,哭什么。”
“金镶玉戒指五对。金钗八只。”
八宝飞到她手上,鸟喙一啄一啄。林凤君拉下脸来:“不许偷了讨好七珍,你可是犯过事的鸟儿。”
“嘎。”八宝将翅膀收紧了,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凤君,都齐了。”娇鸾轻声提醒。
她伸手正要将箱笼合上,忽然一阵风过,林东华匆匆进门。
“爹,你什么时候置办了这些没用的零碎。”
“怎么没用呢。五对戒指,一个手指头一个。”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闪瞎别人的眼睛。”
两个姑娘大笑起来,林东华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这张是济州城外十亩地的地契。你留着田产傍身,万一生意上有个……”
“呸呸呸。”林凤君直摇头,“大吉大利。”
另外一件是个黄梨木的匣子,上头还贴了个封条。她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怪沉的,是什么?”
林东华对娇鸾使眼色,她就笑嘻嘻地出去了。
“怀孕保胎的秘方。”
林凤君虽说脸皮厚,可也害羞了,“爹,你……”
“我跟稳婆求来的。她说等你圆了房,就打开匣子,照着药方抓药,很快就能怀上孩子。”林东华说得很小声,“懂了吗?”
“懂了。”凤君的声音更小。
“圆房后才能打开,切记切记。”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怕她忘了似的。
“知道了。”她合上最后一只箱笼,铜锁咔嗒一声落下。
父亲脸上露出笑容,“就知道凤君最乖,一定是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又不是第一回了。”
“这回不一样,是你自己做主的好姻缘。”
林凤君忽然闻见父亲身上有种淡淡的火炮气味,“爹,你去买鞭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