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一阵甲胄摩擦的声响,守备将军的身影出现在垛口。他扶了扶头盔,一径走下台阶,恭恭敬敬地拱手:“惊扰大人车驾,末将万死!我收到密信,有倭寇细作混进了济州城,此刻……恕不能开。”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倭寇?”
“探子混进城了?”
人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后退,仿佛那看不见的探子就藏在身边。
官轿的帘幔微微晃动,却并未掀开。里面传出一把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情况属实?”
“回大人,线报确凿!为保城内万千黎庶与大人安危,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望大人体谅!”
“难道我和随行的人也是探子?”
“末将万万不敢,只是……济州城万一出了事,末将是要掉脑袋的。”
轿内沉默了片刻。风掠过城头旗帜,猎猎作响,更添几分紧张。
正在此时,陈秉正从街道另一头疾驰而来,飞身下马,“恩师!”
冯大人挑开帘子,“秉正?”
“昨晚实在招待不周,秉正内心有愧。今日正是天要留客,让学生准备几桌酒席……”
冯大人在陈秉正脸上扫了两眼,看他表情如常,“酒席倒不必了,你就陪我下几盘棋就好。”
“谢恩师赏光。”
冯大人点点头,冲着一身铠甲的陈秉玉说道:“倭寇要速查,勿扰民过甚。”
“得令!”
陈秉玉抱拳领命,转身隐没在城垛之后。
第176章上岛雨声渐密,檐角垂下的水帘将外界……
雨声渐密,檐角垂下的水帘将外界完全隔开。厅里一片寂静,只余下冯大人在棋枰上落子的声音。
“秉正,我记得你的棋力不止于此。当年同时与三人对弈,尚可落子如飞,无一败绩。只怕你是新婚燕尔,没了心思吧。”
“那是学生年少轻狂,不知道慎勿轻速的道理。行棋一味求快,必然导致考虑不周,容易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陈秉正手指间的一颗黑子迟迟未落。
冯大人微笑道:“秉正,世事如棋局局新,你也不再是鲁莽少年。今日你来找我,定是有话要对我说。”
“学生在恩师面前,什么小心思都无可遁形。”
“若还是论证江南的案子,那就算了。”冯大人看了一眼棋盘,“入界宜缓。徐徐图之,不求一击而得逞。”
“学生明白。”陈秉正面露为难之色,“只是代岳父大人转达……”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位岳父大人是什么来路?”冯大人挑了一下眉毛。
“不瞒您说,我也是今日清晨,刚刚得知。”
“他如今在哪儿?”
陈秉正警惕地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摇摇头,“他飘然进府,跟我说了一番话,便匆匆走了。学生惊骇之下,也没有追。”
冯大人苦笑道,“罢了,追也无用。你的新婚夫人呢?”
“她还在府中,满心喜悦地准备回门的礼物。”陈秉正顿了顿,“她是个天真纯善之人,岳父将她养得很好,叮嘱我一定要瞒着她。岳父最后说道,有几句话想托我带给恩师。”
“哦?为什么他不亲自来找我?”
“他说自己与恩师您过往素不相识,即使贸然求见,也无法互信。行胜于言,他愿意交给恩师一件天大的功劳,换取一样东西。”
“什么?”
“他说,虽然地位之别如云泥,但同样是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思是共通的。为此,他不惜以命相搏,只求女儿这辈子能畅情肆意地活着,不被卷入争斗之中。等您看到那大功劳的时候,就知道了。”
冯大人的脸色略变了一下,“说下去。”
与此同时,一座岛屿被笼罩在黄昏的金红色光晕里,咸涩的海风一阵阵掠过嶙峋的礁石。
岸边停了一艘大船。码头旁边,修了一条简易的木栈道,此刻正在暮色中吱呀作响。一群赤着上身的力工正在抬着箱子,艰难地向上攀行。
“快些!潮水就要上来了!”
一个监工立在坡顶厉声催促,手中的皮鞭在空中甩出尖锐的响声。
木箱用粗麻绳捆扎着,看样子格外沉重。
栈道的尽头,一座废弃的仓房出现在树林深处。仓房内部弥漫着陈年霉味与海盐的气息,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
一个力工撑不住了,箱子从他手中落下去,侧翻在地。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力工赶忙上前,将箱子扶正过来,“轻拿轻放,不能压着。”
“什么稀罕物,沉得要命。”有人嘟囔道。
“嘘——被人听见,不要命了。”
监工站在门口清点数目,侧影被暮色拉得很长。“五十二箱货。”
“没错。”力工头目点头哈腰地说道。
他从监工手里接过银票,随即将手一挥,“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