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谢城昀有过断断续续的联系,他只告诉她,自己用生意场上的事拖住了时绽,但不会困住太久。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时绽毫无动静,她的心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总觉得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质问她怎么敢没经过他的允许就逃。
怀揣着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许念星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开学第一周,开始接触古典舞专业的基础课。
接连一个月的雨季过后,伦敦总算迎来了第一个晴天。临近傍晚七点,往常热闹的练舞室内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真不明白我哥哪根筋搭错了,明知道你跟傅斯年刚分,还故意把他叫来,要不……阿念你先避一避?”
正值热夏,射击馆室内外温差相差极大,许念星不过才玩了一小会,脊背已然氤氲出一层薄汗。
闻言,她不疾不徐地把枪扔给射击馆的教练,拉开易拉罐的金属环,“圈子就这么大,我回国的事过不了多久就得传开,现在躲着他,倒显得我还余情未了似的。”
见许念星反应平淡,庄晗景放下心来的同时,免不了多调侃两句。
“当初你跟人家分得这么干脆,就真的没一点后劲儿?我可听说,他专门买了个星体的命名权,叫什么——“许愿”,啧啧啧,一语双关,搞天文的就是浪漫。”
许念星慢条斯理地揉着小臂,分出心神来想,果然是疏于练习,7。62高仿真模拟子弹才玩了十几发,竟察觉出一丝酸痛来。
她眉稍不在意地上扬,抿了一口沁凉的汽水,“不过是沾了个许字而已,你们就各种揣测人深情,保不准他只是许愿自己事业有成蒸蒸日上,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这话可不好说。前段时间我三叔不是调职了吗,听说外交部今年考进去了一位履历样样都光鲜的年轻博士。”
许念星听出了庄晗景抛砖引玉的意思,笑了一声:“难道是天文学博士?”
庄晗景嗯哼几下,夸赞道:“聪明。”
“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职业规划突然大转圜,要说没点外力刺激,狗都不信。”庄晗景眨巴眼看向许念星。
许念星彻底无语。
傅斯年傅斯年。提起这三个字她就头疼。
前段时间傅家长辈还跟许念星她爸有过合作,傅斯年专程拜访,他长相清正,为人谦虚守礼,佯装无意问及她的近况,颇得她父亲钟意,不多时就给许念星推了他的微信,要她有空和他多聊天熟络。
聊个屁啊。
她亲手把人拉进的黑名单,再加回来,想想都知道有多尴尬。
自从和傅斯年分开以后,许念星决定再也不找家世相当的人恋爱,她玩心重,要求又高,对方在她之前最好连什么暗恋对象、白月光都不要有,至于能走到哪一步,说实话,她没想过,兴趣淡了自然也就散了。
整个京城圈子来来回回总共就那些面孔,有的就算从未打过照面,也听过名字,从人脉关系网里总能摸出一二,要是个个都像傅斯年一样,想方设法地在她父母面前晃悠,她还过不过日子了。
也就她爸比较好说话,对谁都给副笑脸,要真要传到母上大人那里去,保不齐一顿严肃的家庭教育会,至于傅家的合作也得吹。
许念星谈恋爱不太走心,但两个人的事不伤及家庭利益的原则是底线,总不能好聚好散后还留个心中歉疚。
她视线一转,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清清淡淡地皱眉,“就没有别的饮料吗,每次都是菠萝味的,难喝。”
“将就吧大小姐,他们这里的饮料就那几款,齁甜,两罐下去都够我得好几次糖尿病了。”庄晗景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怀念以前的吧台。”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如碎星般洒落,将少女的身形拉得细长。
许念星穿着件纯白的练舞服,垫着脚练习基本功,柔韧的腰肢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夕阳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每一个动作变换的完成度都很高。
她身姿轻盈,犹如一只蹁跹的蝴蝶。
两个小时的练习下来,许念星浑身泛着黏腻的薄汗,腮颊透着红。
练舞室配备有浴室,她照例简单洗了个澡,换上了宽松舒适的衬衣。她步伐轻快,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那双幽深的眸子。
同她合租的两个室友在群里发了消息,说今晚有party,可能不会回来,让她帮忙给猫添粮。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醇如酒,夹杂着一点清玉的质感,掠过耳畔时,整个耳廓都跟着酥酥麻麻的。
加之他骨相优渥,浑身都透着盛气凌人的冷意,像是只可远观不可染指的月光,因此哪怕口吻冷淡,也难减其魅力。
不过,许念星接连说了三句话,才换来他居高临下般的两个词。
多少让人心生不爽。
藏匿于深处的征服欲隐隐被勾了出来,让她生出几分想将眼前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罪恶心思。
许念星浅吸了口气,一边告诫自己,人家是客人,不是她的猎物,一边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弓稍,仔细地端详起来。
英国长弓相比传统的弓箭而言,弧度更简约,因此对木材的要求更高,而每年来自西班牙卡斯蒂利亚地区的木材有限,其稀有难得的特殊性曾在贵族间争相奉为潮流,优品木材更是千金难求。
许念星还算懂点门道,自然看出这把弓采用的紫衫木品质上乘,绝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在靠近内侧的位置亦刻了一小排暗纹,显然不是射击馆的藏品。
弓臂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极具侵略性地席卷而来。
许念星像被烫了一下,指尖轻颤,往后缩回手。怕他看出异样,她朝他清清淡淡地挽唇,纤细白皙的手掌摊开向上,“箭柄呢?”
似乎是从未见过得寸进尺至此的人,时绽眉峰轻挑,俊朗的脸庞镀了层寒霜。
他的沉默不言,反倒让许念星找回一点主场。
她往前迈了半步,眼眸流转间,温声说,“你要教我学射箭,总不能只给弓,不给箭吧。”
那位俄罗斯室友养了一只布偶猫,琥珀似的眼睛又大又圆,喜欢用蓬松的尾巴蹭人。许念星每次摸它,都会被蹭一身的毛。
“泡芙,你在哪里呀?”许念星舀了一小勺猫粮,撒了些益生菌粉,将煮好的鸡胸肉用微波炉叮了下,撕成丝拌进去。
晚餐是做好了,接下来就是要寻找小家伙。
泡芙的嗅觉非常灵敏,往常闻到鸡肉的香气就会蹬蹬蹬地跃到厨房来,用尾巴缠着人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