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斯程在附中上学的那三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事迹。夸他为人谦虚,善良温和,是当代附中学子的风向标。
许念星转校那年,他刚好毕业。
她不知道,当初时绽与庄斯程在附中的名号位列两个极端。一个是典型的反面例子,一个则是品学兼优的高岭之花。
时绽在飞机上洗了澡,原本考究的西装换成了休闲风的套装,姿态松弛,整个人也因此而显出几分懒怠。
许念星摇头,问:“这是哪?”
“坦桑尼亚。”
这里成片的绿荫和植物怎么也跟非洲搭不上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时绽沉声解释:“坦桑尼亚并不算缺水,鲁菲季河、潘加尼河、鲁伏河、瓦米河都流经此地,不过你脚下踩的每一寸草皮,都是数十位园丁精心养护的成果。”
在坦桑尼亚境内造这么一座庄园,饶是许念星都忍不住感慨,有病。
她挡住刺目的阳光,踱步往玻璃厅走去。
时绽提醒:“别乱跑。”
许念星起初并不在乎他的警告,直到同一对锐利的野兽瞳眸对视。它比照片里还要威风,毛发在光下泛出油滑的光泽,四肢肌群矫健有力,瞳孔呈现出烈金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位踏足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锋利的犬牙,仿佛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穿破血肉,将她整个撕碎。
她顿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时绽眉心簇紧,用更为狠戾的目光警告隐匿在角落里的捷克狼犬。
许念星本能地往他身边靠。
狼犬终于不再向前,双方维持着对峙的姿态。
泛潮的掌心倏地被时绽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像是冬日雾凇林里的一缕暖阳,为远行徒步至濒临极限的背包客带来生还的最后希望。许念星心跳如擂,不知那究竟是吊桥效应,还是大脑发出的危险鸣示。
时绽感受到了她指尖的颤抖,迟疑了半瞬,而后穿过指缝,同她十指紧扣,断绝任何抽离的可能。
时绽垂眸落在她面上。
她对他的杀伤力一如既往,每一次靠近,心脏都会被无形的力量用力握住。
“许念星。”时绽低哑着声,“你现在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什么人都挑来做男朋友。
庄斯程,连束花都舍不得送的废物,凭什么配。
许念星自见到他的那刻起,就被潮水般晦涩难辨的情绪吞没。他针对的话比从前更尖锐,让许念星不由得蹙眉,“我不懂。”
她哪里是不懂,不过是不想同他纠缠,用来胡乱搪塞他罢了。她越是逃避,他越恨不得让她直视他的眼睛,一遍遍重复昔日的誓言。
时绽眼底被浓黑的阴霾覆盖,他勾唇低嘲,不肯放过她,“我说,什么垃圾都能捡回来当男朋友,许念星,你现在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啪’地一声。
好友申请备注是:[冉颂舟]
对面见申请通过后,秒回,做了个自我介绍。
不过几秒,又发来了新的开场白。
[谈小姐跑得这么快,该不会是觉得太无趣了吧?]
许念星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时绽的联系方式,从别人那打探他的消息很容易被察觉,像冉颂舟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正合她意。
她径直敲出了时绽的名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阵,才发来一行字:[发小,能不熟么]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向她搭讪的人很多,众人哪怕没有明说,许念星也知道,多半是她爸不知道在什么场合操心过她的终身大事,冉颂舟显然也处于其中一列。
都是聪明人,许念星也懒得迂回婉转,索性开门见山。
[Xu。:我想追他]
[Xu。:是不是比较麻烦?]
冉颂舟很快回复:[相当棘手]
[舟:谈小姐是想让我当你的军师,帮忙参谋?]
一点就透。“特别是每次有求于人的时候,腔调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又娇又软,连我都顶不住。”
许念星仰起下巴,勉强回忆了一阵,刚想反驳,又觉得底气不足,干脆用眼神控诉,“这叫能屈能伸。”
两人说话向来没个把门,庄晗景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也只有我哥那种死直男才会无动于衷……”
“阿念。”
一声沁着凉意的呼唤打断了庄晗景的话。
早在先前许念星出现时,庄缚青的余光便移至她身上,警告的视线扫过去,庄晗景立刻犹如老鼠见了猫,连许念星的手都不敢牵了,乖乖挺直脊背,唤他:“哥。”
按理许念星也该跟着喊人,但她几分钟前才在微信上骂了他,现在又给他捅娄子,恐怕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明知许念星长大后不比以往乖顺,庄缚青还是眯了眯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在意。不过下次见到他,态度最好放端正些,如你所见,他并不是太好相处的人。”
兄长般的严肃口吻,辅以充斥着深谙的眼神,总让许念星察觉这份情谊正走向濒临变质的边缘,但庄缚青始终克制,令她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