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提过她无需如蒙童那般学这些,现在戴铎是她的老师,尊师重道,他既然提出让她学,谷雨恭恭敬敬答应了。
到了午后,戴铎终于闲下来。他准备好书,在值房旁的偏屋准备好桌案,叫了谷雨前去,递给她一本书,道:“我今朝先讲《幼学琼林》,此书共有四卷,这是第一卷。待姑娘读懂之后,我再继续教。”
谷雨答好,翻开书端正坐着,听得真是专注。
戴铎开始从最初的“天文”篇讲起,他怕谷雨不理解,记不住,讲得极慢。
从“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讲到“天将雨而商羊舞”,一共五句便停下了:“姑娘可有不明白之处?”
谷雨道:“戴先生,我都听懂了,你再继续便是。”
戴铎神色狐疑,道:“知之为知之,不可急于求成。如此一来,我来考考你。“日为众阳之宗”何解?”
谷雨流利地答道:“天地由阴阳二气形成,太阳乃纯阳,是所有阳气的根。月则为纯阴,乃阴之极,阴阳交替为昼夜,四季亦从此得来。”
戴铎见她不但回答出上一句,连下一句一并准确答了。虽表面赞许,心中以为她可能恰好记得这一句,将他所讲的全部问了一遍。
谷雨一一做答,戴铎心里暗暗吃惊,问道:“你以前真没学过?”
“我未曾学过。”谷雨摇头答道。
戴铎见她老老实实,并无半点心虚,他将信将疑,继续讲了下去。
再讲了五句之后,戴铎停下来考谷雨。她照样回答得准确无误,他震惊不已,脑子一转,一口气将“天文”篇全部讲完后,开始挑着句子提问。
谷雨默默将书扫过一遍,干脆合上书,回答起了戴铎的提问。
戴铎心情很是复杂,道:“姑娘真正天资聪颖,《幼学琼林》不消几日便可全部学完。今朝先学到这里,你回去好生温习,明朝我会考,看姑娘还记得多少。”
谷雨应下,起身屈膝福了福道谢,告退离开。
快到下值时辰,善德他们已在开始收拾,谷雨放下书上前帮忙。一切规整好之后,大家纷纷下值离开。
回到小院,谷冬高兴地带着小白迎了上前,谷雨摸着他的脑袋,带着他进了屋。二福拿着买好的黄酒与点心进来,道:“姑娘,一共花去二两三钱银子,这是余下的银子。”
谷雨拿出一钱银子给他,“辛苦你了。”
二福拿着银子,乐滋滋的连连道谢离开。谷雨将酒与糕点放在条几上,正准备让谷冬莫要乱碰时,胤禛一身寒气进了暖阁。
谷雨忙带着谷冬请安,她惦记着东珠之事,对谷冬道:“你先带着小白出去玩。”
谷冬听话地抱着小白出去了,胤禛见谷雨开始变得体贴,念着他的思念之苦,支开碍手碍脚的谷冬,心里不由得甜蜜流淌。
连斗篷都顾不得解,胤禛伸出手欲揽她入怀,谁知谷雨已经转身进了卧房。
胤禛双手一空,懊恼地去解斗篷,瞄见条几上放着的酒坛糕点,上前拿起闻了闻。
谷雨拿着东珠出来,胤禛放下酒坛,问道:“何处来的酒与糕点?”
谷雨道:“常管事帮着奴婢操持丧事辛苦,戴先生教奴婢读书。奴婢没甚可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托二福去买了些酒与糕点,这是给他们的谢礼。”
她见四下无人,赶忙走上前,将包着东珠的帕子塞到胤禛手上,小声道:“爷,你昨夜吃醉了酒,不小心留在了奴婢这里,爷快收好。”
胤禛见她一脸紧张,狐疑地打开帕子,看到里面的东珠,脸顿时一沉。
他长臂一伸,将她按坐在榻上,俯身逼近,咬牙切齿道:“说你没心没肝,偏生你又懂得知恩图报。你给常明戴铎谢礼,那我呢,我安排他们去为你阿玛办丧事,我教你读书,你就是这般回报我?”
回想起她数次退回他送的东西,胤禛真正难过起来,将东珠凑到谷雨面前。
“我眼巴巴拿来给你,你借口我吃醉酒,要还给我。你定又要找借口,称东珠太贵重,你不敢收。我今儿个就告诉你,这是你我的定情信物。你若还给我,以后我们就一别两宽,再无任何干系!”
说完,胤禛屏声静气,一瞬不瞬盯着谷雨,等着她的回应。
第40章
看到胤禛难受,谷雨同样不好过。
他给她珠宝华服,贴身的玉佩,安排谷阿根的丧事,照顾谷冬。
他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她,待她的好,她都明白。
东珠的贵重并非只在价钱,而是代表的尊贵,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她承受不起,背负不起。
谷雨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他的手,“请爷责罚,奴婢不能要。”
胤禛神色悲伤,东珠落在掌心,沉得他快要握不住。
今朝他去给德妃请安,被冷落在一旁,心情本就不大好。
回到府中,连朝服都顾不上换,迫不及待来到她这里。只要看到她,她安静坐在那里的身影,他便能感到平静喜悦。
怀着满腔期待而来,一盆冰水兜头而来。
她是自立坚强,可她亦从未将他放在心上,方能回答得那般决绝。
胤禛心被狠狠揪着,失望到底,变得麻木起来。手指缓缓握紧,起身一言不发离开。
门帘晃动,烛影随之轻晃,谷雨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姐姐,小白不听话,外面冷,它总想跑出去。”谷冬吃力地搂着小白进屋,气喘吁吁道。
小白在谷冬怀里挣扎,汪汪汪叫个不停。谷雨回过神,飞快擦拭了下眼角,忙道“放它下来吧,门关着,它出不去。”
谷冬噢了声,将小白放在地上,不放心叮嘱道:“小白,不许乱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