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高,大概有六英尺两英寸,但非常瘦,甚至有点笨拙。他穿着一件洗得白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尺寸明显偏大的法兰绒格子衬衫。头是深棕色的,乱糟糟的,显然好几天没打理过了。
“我在找……我在找关于‘多维时空’的资料,”他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微微红,“但我好像……迷路了。这里是……?”
我忍不住笑了。
“你迷路迷得可不轻,”我站起来,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这里是英国文学。你需要去五楼,理科部。”
“哦。”他那张长了几颗青春痘的脸上瞬间涨红了,“五楼。对,我的地图……它……”
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掏口袋,结果掏出了一把糖纸和一个u盘。
“谢谢。”他放弃了寻找地图,“我……我叫拜伦。物理系的。”
“克洛伊。英国文学。”
我们握了握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但有点潮湿。
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应该走了,但他没走。
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我脚边的《呼啸山庄》上。
“《呼啸山庄》,”他突然说,“我高中的时候读过。我觉得……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爱’,更像是一种‘量子纠缠’。”
我愣住了。
“‘量子纠缠’?”
“嗯,”他似乎因为谈到了自己的专业而变得自信了一点,“就是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它们的状态都会瞬间相互影响。它们是一个‘系统’。我觉得希斯克利夫就是被‘观察’的那个粒子,而凯瑟琳的‘观察’,导致了他的‘坍缩’。”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这……这个说法很有趣。”我实话实说。
“是吗?”他笑了,露出一点点不整齐的牙齿,“我……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你总是在看这些……很厉害的书。”
“我只是个书呆子。”
“我也是。”他笑着说。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不那么尴尬了。
“所以……”拜伦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演讲,“这……这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能……我能得到你的电话号码吗?”
什么?
一个男孩,在图书馆,问我要电话号码。
哦。
艳遇?在图书馆?
这也太……太“克洛伊事件”了。
我激动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这个男孩,我才刚认识他。
而是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
这是我心里一直期待的、属于我的“正常”的大学生活。我的初恋,那个我以为永远不会生的故事,可能要生了。
“……当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它听起来比平时要甜美一点。
我们开始在手机上相互信息。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尴尬的对话。
拜伦:嘿。是我。拜伦。那个在文学区找“时空”的白痴。
我:嘿。希望你没有‘坍缩’在书架之间。
拜伦:哈哈。没有。我找到了。谢谢你。所以……你现在在看什么书?
我:在看雪莱的诗。你呢?在看……星星吗?
拜伦:差不多。在看一篇关于‘暗物质’的论文。它真的太……‘美’了。
我们聊天的内容如果被麦迪逊看到,她大概会当场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