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已经钻进被窝了。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她只占了小小的一块。
她拉开了被子的另一角,示意我也进来。
我认命地钻了进去。
我像一具尸体一样,僵硬地躺着,和她保持着我能保持的最远距离。
我听到她在我身边轻笑了一声。
然后,我感觉到床垫的另一侧动了。
维罗妮卡用手肘撑着头,她的身子朝向了我。
我不需要回头,我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一束微有温度的聚光灯,停留在我脸上,描摹着我的侧脸、我的睫毛、我紧张得白的嘴唇。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我还是无奈地侧过了身,转向了她。
这是我们聊天惯用的姿势。
在阁楼上,在储藏室里,在我们一起过的无数个过夜派对上。我们总是这样,面对面,在黑暗中,分享着彼此的小秘密。
“你……”我开口了,试图找回我的声音。
“你……”她也同时开口了。
我们都笑了。
“你先说。”她说。
“不,你先。”我说。
“所以……”她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胳膊,“那个拜伦?你真的……喜欢他?”
她的语气很随意,但她的眼睛……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很聪明。”我最后说。
“聪明。”维罗妮卡嗤笑了一声,“‘聪明’是一个用来形容丑和无聊的词。”
“他才不丑,也不无聊!”我反驳道,“他用量子纠缠来形容《呼啸山庄》,这很酷!”
“这很尬。”维罗妮卡纠正我。
“不,”我固执地说,“这很……浪漫。”
维罗妮卡盯着我看了很久。
“所以,”她慢慢地说,“你真的想那样?和那种人?”
“哪样?”
“就是……‘正常’。”她吐出了那个词,仿佛它是什么脏话,“约会,看电影,在食堂里牵手。然后……结婚?生三个孩子?住在一个刷着白栅栏的房子里?”
“……我不知道。也许吧。这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这不适合你。”她断言道。
“你怎么知道什么适合我?”我有点恼火了。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因为你不是正常的,克洛伊。你只是假装得很努力。”
“你不是‘白栅栏’,”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克洛伊。”
我说不出话来。
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我以为你走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我以为你找到了更好的朋友。”
“我以为……”她移开了视线,看着她面前的枕头套,“我以为你终于意识到,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太累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承认她自己的不正常。
“vee……”
“我去找过你。”她突然说。
“……什么?”
“我去找过你,”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个秘密,“在你搬走之后。”